第172章
林之念重新掀开了车帘。
魏迟渊看着她。
四目相对。
飘落的细雪中,两人均目光清冷中透着些疏离。
就是低头,也不是死缠烂打放下了尊严的无理取闹。
魏迟渊直接拿出书信交给她。
林之念直接下车,接过来。
雪落在她发髻上、肩上、披风上。
魏迟渊接过诸行手里的伞,撑开在头顶,身体却没有靠近一步。
信上详细记录着魏迟渊这些年查到的线索,所有线索成线,一条条线连贯成结果地指向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不在。
林之念眼睛突然湿润,她才刚刚查到边外。
因为她们是这一两年才有资格调看其它郡县资料的,想不到边外详细的资料已经在这封信里。
更没有想到,这些年,他一直在查。
她当初也不过是问了诸言一句而已。
林之念看他一眼,想到什么,立即转头:“夏静,你立即派人去保护这两个……”她怕晚了,唯二的线索像第一个人一样发生意外。
“我的人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安全。”沉稳的声音,透过冬雪,似乎说着最无关紧要的话。
林之念闻言,重新看向他。
不会认为这些线索得来容易,每一条线的完整排查需要惊动的人,是不可想象的。
她找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其中要搭上的人力物力还有人情。
林之念俯身……
魏迟渊直接拦住她,在手触到她胳膊确定她站定后,已经松开,没有趁机威胁人的意思:“不用道谢,我也有话问你,就当我们交换信息。”
林之念不觉得,她这里还有什么消息需要他换的,但他已经说了,她自然知无不言,只是:“这封信,方不方便给我?”
魏迟渊点头。
林之念依旧将这封信交给夏静:“派人,盯住这两个人,另外,通知林五和林二,准备去边外!”人越快接回来越好,免得节外生枝。
“是。”
冬枯很快顶上了夏静姐姐的位置,心里紧张得不得了,但神情严肃,面上丝毫看不出来。
林之念看向魏迟渊:“我没有不信任你的人……”
“我知道。”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他们这个位置的人,都习惯什么事情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就算不是掌控,也要让自己的人看过、汇报过。
这和信任不信任没有关系。
何况,她接下信的那一刻,就是信任。
林之念抬头,雪而已,不必劳烦他亲自撑伞。
“一把伞而已。”他站在伞下,低头,看着她,声音、姿态都很平静。
林之念也看着他……
好,她也不矫情:“你问。”
魏迟渊看眼不远处的诸行。
诸行退后。
林之念同样看眼冬枯。
冬枯敏锐地学着诸行,退出同等的距离。
因为封路,马车周围再无旁人。
“陆戈是不是我们的孩子?”不要模棱两可,不是随意出口,是公正交换。
林之念愣了一下,这算什么交换?他根本不怀疑陆戈的身份,否则不会出现在谢家。
但却在这个时候再问一遍……
等于白送给了自己这封信,这封信能换到的远不止这些消息:
比如,她的火器发展到哪一步了?
橡胶树从哪里移植而来?
她放在三色山的人,每年在和哪里的人做交换?
她养了多少私兵?
魏迟渊却只问陆戈,只问了,他早已经深信不疑的消息……
林之念看着头顶的伞:“……是……”
魏迟渊笑了,如冬雪白玉,笑容干净透彻,一瞬间像得到了那年那晚‘星星’的孩子。
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消息:“那为什么我的人当年没有查到?”
这么大的事情,而且他的人绝对不可能懈怠。
他就是单纯不能理解所以问问。结果已经定了,这个问题其实可有可无。
林之念手伸出手,低头,捻着指尖飘落的雪:“我不显孕……”更不是什么大事。
魏迟渊闻言看着她:指尖莹润洁白……
林之念看着手中,化成水的雪。
魏迟渊拿出手帕,搭在了她的手上。
绣着暗纹格子的魏家家主手帕,入手柔软、清凉:“这种东西……其实不用用丝的……”棉的最好。
“……我也这么觉得。”
魏迟渊望向她的目光,专注、认真……
林之念将丝帕搭回他臂弯处:“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魏迟渊已经开口:“你的马车怎么了?”
“坏了。”
“需要用到千斤顶吗?”
“不是那个问……”林之念也恍惚想起多年前,与他见面的情景。
那应该算是他老人家第一次与她说话吧,那是一个下雨天……
今天是雪天:“我的轿子到了……”
魏迟渊没有再留她,点点头:“嗯……”
林之念转身。
魏迟渊看着她……走出了自己伞的范围,走入了细碎的雪中,她没有再回头……直接落下了轿帘……
直到所有人,包括马车被拖出街道,诸行才走过来:“家主,老封君和老夫人到了……”
第255章 为人父
魏迟渊闻言回头,眼底沉重神色退去,浮现出一抹隐忍的亮光。
是切实的为人父的喜悦。
如果说这泼天的惊喜、身为父亲的重任,还有谁能与他分享?只有远道而来的血亲。
她们会懂他为父的骄傲、会关心他的子嗣、会与他一样重视他们的成长,那是责任之外的简单的满足:“走,我们回去。”
……
不远处。
陆辑尘收回目光,肩膀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冬雪。
谷丰垂着头,不敢看大人。他当年是见过魏家主的,知道魏家主与夫人之间的纠葛。男女之间最好的相恋不过如此。
相比他们大人和夫人而言……
他们大人真的只胜在朝夕相处……
但朝夕相处也没什么不好,主要是……他怕大人想不开。
陆辑尘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所有的情绪都掩在转身的眉宇间,声音平和:“走吧。”
刚刚……
她没有回头。
他们两个也总会见到。
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场景……
……
“见谁?”魏老封君现在就很欣喜,再没有比见谁,能让她这么高兴了。
孙子长在身边时,总盼着他有出息、能担起魏家的天;真长大了,几年几年的见不到,又担忧孩子的安危。
今日,她何尝不高兴孙子将她们接过来,看看他的生活。
虽然她这老婆子总是抱怨孙子过于清心寡欲,不知道成家立业。
可在几个儿孙中,她始终最满意,从小放在身边教养的子厚,怎么看都是她最看重的孙子。
只是,老天似乎总不想魏家太称心如意,这孩子至今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嗣,反而是他最小的妹妹都出嫁了。
魏迟渊放下茶杯,神色放松:“现在先不说,秘密。”
“还打上哑谜了?”魏老封君这个年纪,其实对见不见谁的,没有兴致。只是孙子似乎十分重视,也跟着重视两分而已。
但就是这样为孙子着想,也到底不是会拉着孙子手嘘寒问暖的老太太。
矜持、高傲的魏家老封君,一切的威望都在不苟言笑里。
魏老封君问了一些汴京城内事务。
魏迟渊一一告知。祖父去得早,是祖母撑起了整个魏家,即便年迈,也难掩慈祥中的严肃。
陆戈从小在过于温和的环境里长大,为了避免吓到他,他大概会让两人远远见一面。
魏老封君点点头,才问起这次出行的私事:“可是出了什么事?把我和你母亲叫来?”
“没有。就是觉得祖母和母亲该多出来走走。”最该知道的问题已经知道了,不必她们帮忙认人。
魏迟渊尽管如此说,看向祖母向来严肃的眼睛难得露出点点星光。
魏老封君疑惑,什么事,让向来严肃的孙子,如此高兴?
高兴也好,总不能天天皱着眉头:“与明天要见的人有关?”
魏迟渊到底控制住了没有说:“一点。”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是他和之念之间的私事,如果有魏家的长者知道,恐怕就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
他不会说,祖母就是看出来了,他也不会认。
但他还是想把这样的消息分享给祖母知道,让祖母见见他的孩子。
“只要你喜欢的,我和你母亲就没有意见。”
“祖母……只是见一个资质很好的学生。”
这样啊。
……
魏迟渊连夜给之念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