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看到那些冻死的乞丐破衣烂衫一件,打着赤脚。
蜷缩成一团冻得硬硬的,没有光的眼神空洞、茫然、灰暗。
有人拉着板车来收死尸,就像收夜香一样稀松平常,毫无波澜。
每年的冬天,就要死掉一大波穷人。
开始孩子们被吓到,后来看多了,满是不忍。
岭南虽蛮荒,可没这么冷,没有这么大的风雪。
苏樱带着孩子们在城里转悠,除了破衣烂衫、缩在墙角还被驱赶的乞丐。
路上行人中不少看着蓬松,双手揣袖,却依然冷得哆哆嗦嗦的。
孩子们瞪大眼睛,看不明白,为何穿得多还哆嗦。
“他们是穷人,麻布夹衣中塞的芦苇、稻草,不保暖,看着蓬松,其实全身灌风。”
苏樱看到一个真实的古代。
这还是贞观之治,强盛的大唐,明君仁主治下,依然冻死不少穷人!
苏樱不敢想象,若自己当初穿越过来是冬天,苏家流放西北边塞,会是什么境况?
估计一家老小得冻死好几个!
“先生,是不是以后有了白叠子,他们就不会被冻死了?”孩子们眼中流露出同情和不忍。
他们也是苦出身,不过这两年过得好了些。
以前以为饥饿可怕,整天饿啊饿,夜里都睡不着。
到了北方,才知道还有比饥饿更可怕的寒冷。
“福大人!”苏樱带着一帮破衣烂衫的乞丐回来,个个冻得青紫,赤脚在地上不停换脚。
“唉!小苏大人!”福旺很是无奈,“进来吧!”
带到后院,给乞丐们端来热汤、热粥暖身。
每到一个地方,苏樱出去转一圈,就带回不少乞丐,塞给福隆客栈。
当伙计也罢,到城外庄子当雇工也罢,多少有个活命的机会。
福旺自己在宫中经历过绝境,心里也很同情。
可福隆客栈不是善堂,容纳不了那么多穷人。
“暂时养着,不会让你白养!”苏樱笑道。
“你这甘蔗留下,开春种个甘蔗园,就让他们给你干活!你挣钱,他们有口饭吃!
要不带一批南下,造船厂缺人手,就是将来海航,也需要不少船工!”
福旺沉默,神情纠结,“可是人实在太多,简单的衣食住行加起来,费用不小…”
“白叠子!这两年会推广,我给你争取试种基地,帮你建纺织厂,派官学出来的女娘做管事!”
“好吧!”福旺被苏樱画的大饼诱惑。
第465章 这门姻缘还算合意
腊月初八这日,午时抵达华阴县。
没有下雪,道路两旁一堆堆扫的积雪,没有温度的日头照着,风一吹,寒风如刀割脸。
“村长,你和阿婆要不要回本家探望?”苏樱见杨老汉面色泛红,眼神激动。
“不了!”杨老汉嘴唇颤抖,言不由衷。
近乡情更怯,离家越近越不想去。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胡大人,今儿腊八,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歇,过完腊八节再走!”苏樱对福旺道。
入住福隆客栈,苏樱拿出准备好的礼品。
“村长,这是节礼,你带着!二婶和大宝、小宝,两位婶子一块去看看!”
“多谢!”杨老汉没推辞,欠苏家的人情太多,不差这一回。
坐上马车,带着一牛车的节礼回弘农本家。
来到杨家村,在路边玩耍的孩童看着两辆马车、一辆牛车进村,都好奇的远远望着。
杨老汉下车,站在曾经的土地上,看着熟悉的村道和村中那座大大的院落,还有许多冒出来的低矮茅屋。
村落比二十年前大了不少,想来杨家人丁兴旺。
“你是谁?你找谁?”有孩童见是陌生老人,大胆询问。
“我是杨守道,回本家看看。”杨老汉颤抖半天,干着嗓子说道。
“你是守字辈的?”孩童转头看向某个男孩,“杨守金,你跟这位老丈同辈!”
叫杨守金的男孩六七岁,脏兮兮的小脸,破烂的衣衫,手脚长了冻疮,呆呆看着杨老汉,没说话。
大家族中,年龄小、辈分大很常见。
杨老汉笑笑,看穿着就知道这些是旁支、庶支孩子。
世家大族里,不是每个人都过得好。
正宗嫡支享受整个家族的供养,旁支、庶支跟穷人一样,被嫡支盘剥。
但族老们会在所有子弟中遴选资质好的培养,倾尽家族资源托举,让他们成长为大树,为家族枝繁叶茂保驾护航。
“现在当家族长是谁?”杨老汉问。
“杨德业!你认识吗?”孩童吸溜着鼻涕问。
“认得!我三叔!”杨老汉听到故人还活着,心咚咚狂跳。
给虎子他们的寻亲信,本家的就是给这位族叔的。
但虎子他们没寻到,说是二十年前就回了弘农,没想到还健在。
孩童给杨老汉领路,来到大宅院前。
有孩子去拍门,“族长,有人寻你!”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房喝道:“你们闹甚?去去去!腊八粥到祠堂那边去领。”
“有人寻族长!”孩子们大声道。
“谁啊?”门房抬眼,看到一个老汉。
穿着细葛布靛蓝色棉服,看着是家境富裕之人。
“敢问老丈何人,寻家主何事?”门房客气几分。
“吾乃杨守道,弘农杨氏,烦请通报三叔,杨守道特来拜见!”杨守道拱手道。
“请稍等!”门房急忙进去通禀。
“五郎、五郎!真的是你吗?”大宅里走出一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
“三叔!是我、五郎回来啦!”杨老汉几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三叔。
族叔抱着杨老汉,激动的哭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到身后同样白发的高氏,“五郎媳妇?”
“见过三叔!”高氏眼眶泛红,行了个晚辈礼。
“真好、真好!你们都活着!”三叔不停擦泪。
杨素死后,那场叔侄之争,杨家伤了根基,好些子侄发落,导致这些年来一蹶不振。
“这是春华?”落座后,三叔端详着微丰、艳若桃花的杨春华问。
“见过三叔祖!”杨春华忙起身行礼。
“好好好!春华还是幼时模样!”三叔高兴。
又看向王大娘子、裴五娘子,一点儿不挂像,疑惑地问杨老汉,“这两位娘子是…”
“这是大郎媳妇、二郎媳妇!”杨老汉忙介绍。
俩妯娌亦起身行礼,“见过三叔祖!”
三叔高兴坏了,“咱杨家子侄流放出去,就你们回来,真好!活着真好,还能见到你们!”
“阿娘、阿娘!”乳娘抱着的兄妹俩见杨春华起身,忙扑棱着要抱抱。
“这是、这是龙凤双生?”三叔看着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奶娃。
与杨春华共用一张脸,发型却不一样。
“是!”杨春华抱过大宝。
“三郎、四郎两位兄长呢?咋不见他们?”三叔这会儿才想起还少了好几位。
杨守道他们这一房,每一代都有双生子。
“他们,他们没能熬过…”杨老汉说不下去。
气氛变得尴尬。
“家主,这些礼放哪儿?”家仆们将牛车上的礼卸下,抬进来。
“五郎,这是何意?活着回来已不易,还带甚礼?”三叔语气心疼、责怪。
看着几口箱子,一捆捆得扎实的东西不知何物。
“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杨老汉恭敬道。
其实他连是些啥礼都不清楚,他相信苏樱办事牢靠。
三叔接过礼单,看着明细,惊道:“守道,你这些礼从何而得?”
礼单上写着:茶油十斤、蜂蜜十斤、粉丝十斤、红糖十斤、冰糖一斤、岭南彩锦一匹、白叠子五斤、新鲜甘蔗五十斤。
这上面每一样都不凡,后面几样更是,勋贵手中都没有!
最近京城传疯了,白叠子可制棉服、棉被,御寒神器。
圣上赏赐了几位重臣,制成棉服穿,人人艳羡。
惹得不少商旅前往西域高昌,倒腾白叠子。
竟不想这位流放岭南多年的堂侄出手就是五斤!
还有那岭南彩锦、甘蔗、冰糖,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托岭南锦作小苏大人的福,侥幸得了些!”杨老汉面上有光,假意谦虚。
“小苏大人?就是那位女官?”三叔站起来。
“正是!春华再嫁之夫工部员外郎苏步青,便是小苏大人二叔!”杨老汉解释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三叔恍然。
按理弘农杨家看不上苏家这种寒门,但杨老汉一家流放,如今托苏家的福重返长安。
这门姻缘还算合意!
在得知虎子几个孩子寄养在义兴郡公府上时,三叔更是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