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其他村民见小秦氏眼生,猜着是苏家人。
  因着苏步成、苏樱,连带着对苏家人印象很好,村民们冲小秦氏友善的笑笑。
  小秦氏在苏老二这里讨了个没趣,见村民冲她笑,认为是在嘲笑她,翻个白眼冷哼一声,昂着头高傲的走开。
  村民们热脸贴个冷屁股,尴尬的收起笑脸,这娘子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苏家三兄弟继续下地干活,还有那么多地没挖,有得忙。
  苏步成抓起锄头,手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张开一看,手上磨了好几个水。
  有的已破皮,有的尚未破皮,黄豆大小,晶莹剔透。
  “兄长,咋啦?”苏老二见兄长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没事儿,多年没下地,这双手竟变得如此娇气!”苏步成摇头笑笑,到路边掰了一根铁篱笆刺。
  在长安县经常下乡,时常下地摸两把,只是挖几下,可不像现在一挖一整天,还要天天挖。
  “我瞧瞧!”两个弟弟拉过兄长的手,“怎地这么多?兄长你别太用力,得悠着来。”
  这是用力过猛,苏步成心里着急,这么一大片地挖不完。
  苏老二轻轻将兄长手上水泡挑破,流了一滩水。
  苏步成看着两个弟弟骨节粗大、长满老茧的手,跟自己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就像泾渭分明的两个阶层,心里很不是滋味。
  少年时自己靠抄书补贴家用,而两个弟弟则是干粗活儿,种田下地打主力。
  说苏步成最聪慧、最出息,不如说是两个弟弟一直托举着他。
  解决了家中琐事,让他心无旁骛读书。
  “兄长今儿且歇着,待水泡结痂了,很快就能好。”苏老二安抚道。
  “这么多地,哪儿耽误得起?你们干活儿我怎能歇着?”苏步成脸都羞红了,说罢拿起锄头干活。
  自己是兄长,却要两个弟弟照顾。
  “兄长,小心你的手!将养将养,不急这一两天。”两个弟弟拉住兄长的锄头。
  满手水泡的滋味儿他们尝过,很疼很疼,火辣辣的疼。
  连着劳作,手一直好不了,整宿睡不着。
  “行啦,我是兄长,没那么娇气,当年你们不也这么过来的。
  如今我一把年纪,怎地还比不上当年的你们?”苏步成笑道。
  用力抽回锄头,“干活吧,再磨叽天都黑了。”
  不止苏家,其他村民也一样挥着锄头一点点翻地。
  两头耕牛也没歇着,喘着粗气费力的耕地。
  旱地本就比水田难耕,又是笨重的直辕犁,牛和人都累得不行。
  这样的速度,难怪近二十年,这里依然空置着大片的荒地。
  说是秋天,可未时的太阳还是很大,晒得人口干舌燥。
  “阿耶,喝水!”苏樱提着几个大竹筒过来,还有一碗煮熟的栗子。
  这水来的太是时候,口渴难耐的三兄弟走到地边坐下。
  接过竹筒猛灌一口水,水温热,味道清甜中带着一点儿咸味儿。
  “咦,怎么有股板栗味儿?”苏老三喝着爽口。
  “嗯,煮板栗的水,倒了可惜,加点儿盐给你们送来解渴。”
  板栗煮过的水带着一点儿清甜儿,看着有些辣的日头,苏樱多煮了些,让大家多喝水。
  树林挖腐土的少年们由两个小堂弟、小桃送水。
  “还是阿樱想的周到,又是送水又是送吃的。”苏老三抓起板栗放嘴里,这待遇比前几天好太多。
  “干农活儿不得吃饱喝好!以后日子好过了,顿顿吃干饭,有酒喝有肉吃!”苏樱画大饼。
  “嗤!”苏老三好笑,“阿樱,吃上干饭我信,但顿顿有酒有肉,不敢想!”
  在长安城他们算比较优渥的家境,吃肉也不是顿顿有,更别说酒。
  浊酒不说,那个便宜,其实是醪糟水,算不得酒。
  真正的酒是那种干净澄澈、经过提炼的白酒,非常昂贵,不是一般人喝得起的。
  “三叔!有啥不敢想的?只要咱们努力,不是不可能!”
  这里有太多好东西未开发出来,别看现在是蛮荒之地,一旦开发出来,那可是不比江南差的好地方。
  眼下先解决温饱问题,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实现。
  “还是你们会享受!”另一边地里的杨二郎丢下锄头,到这边闲聊。
  “杨二叔,喝水!”苏樱递过竹筒。
  杨二郎一身汗,背上都渗出一圈白渍,不用问定是渴了。
  “多谢!”杨二郎也不客气,接过竹筒咕咚咕咚猛灌几口,“真痛快!”
  “阿兄,过来喝几口!”杨二郎大声招呼兄长。
  杨大郎直起身,看看日头,擦把汗,丢下锄头过来。
  第78章 祸害旁人
  杨大郎一口气喝下半筒水,人缓过来,舒坦道:“唉!这鬼天气!”
  “阿樱,你那个江东犁真有那么好?”杨大郎眼神期盼。
  “当然,杨大伯,比直辕犁轻松许多,当然使力肯定得使力。”苏樱笑道。
  “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头?”杨大郎叹道,“要是多几头耕牛,人也不用这么累,地也不用空这么多。”
  两头牛轮流用,每次也只够排六户人家,再多牛得累死。
  其余得只能锄头锄,地少了不够吃,地多了种不过来。
  “慢慢来,会有那一日!”苏樱相信要不了多久。
  “但愿!”杨大郎不置可否。
  苏家人比他们都能干,才来几天,这里就改变了许多。
  “杨大伯,你这手臂上咋恁大的疤痕!”
  杨大郎挽起袖子的手臂上几道长长的疤痕,歪歪扭扭像几条小蛇。
  “黑熊扑的!”杨大郎看着手臂上可怖的疤痕苦笑。
  “我算幸运,只是抓了几道划痕,可怜我那妹夫,拍在脑袋上,就…”
  那次遇到黑熊,不单是王五郎送了命,被重伤的还有好几个青壮。
  王五郎跌倒,众人为了救他,折回绕到黑熊侧面,向黑熊射箭,引开它。
  壮硕的黑熊转身追着他们跑,伸出爪子抓过来,杨大郎侧身闪开。
  衣袖被抓破,锋利的爪子撕下几缕血肉。
  杨二郎吓得用木棍捅黑熊,黑熊暴怒,转而朝着杨二郎追去,杨大郎才得以脱身。
  从那以后,捕猎队再也不敢踏进深山半步,只到上次歇息处,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返回,村里青壮就那么几个,经不起折耗。
  杨大郎也是养了许久,手臂才慢慢恢复,虽不影响干活,但始终没有以前利索。
  “以前做纨绔时只觉得人生畅快、逍遥,谁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落到这般境地?民间这般疾苦?”杨大郎很是感慨。
  他们好歹享受过荣华富贵,虎子这一辈生来穷困,过年赶集吃个胡饼都能念叨一整年。
  最可怜的是外甥阿宝,小小年纪就…
  话题沉重,几人坐那长吁短叹。
  “杨郎君,村里小一辈中可有未婚配的?”苏老二突然问道。
  “未婚配的?”杨大郎看向苏家三兄弟,“苏家几位小郎君尚未婚配?”
  苏家小郎君都是读书人,长相俊美、谦逊有礼,是大家都巴心不得结上的亲家。
  因为办村学,村里人对苏家小郎君都上了心,到村长家找高氏打听情况。
  高氏推说自己不甚清楚,不想掺和保媒拉纤。
  苏家小郎君是读书人,心气高着呢,哪看得上这里的女娘?
  孙辈的女娘都是在这里出生的穷苦人,没有受过良好教养,识字的都没几个。
  吃不饱、穿不暖,早早下地干活,纯纯的乡野女子,粗鄙不堪。
  不想苏家竟主动来问,属实出乎意料。
  “不是犬子,是小女苏荷,翻年十四,已到适婚年龄。”苏老二尬笑。
  杨大郎看向苏樱,想起那晚见过的跟她年龄相仿,满口胡言、当众驳斥长辈的女娘。
  “令爱在长安没议亲?”杨大郎问。
  “未议定就遇到流放,咳咳,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知村里可有适合的?”苏老二真真假假掺杂着。
  要是苏荷不挑,在八九品人家议定一家,早早嫁过去,也许能躲过这流放。
  可偏偏她挑来挑去,苏樱都说定人家,她还没着落。
  八九品官虽小,那也是官宦人家,总好过到这蛮荒之地当村妇。
  不过万一遇到像卢家这样趋炎附势的,追到城门口退亲也说不定。
  苏老二胡思乱想着。
  “哦!”杨大郎一副了然的模样。
  见苏老二不自在的表情,以为苏荷被退亲。
  这事儿在官场上多了,一旦落难,不说儿女亲家退亲,就连亲朋好友都避之不及。
  人嘛,趋利避害,谁也不想惹上麻烦。
  “要是几位小郎君嘛,村里未婚配的女娘倒是有几家…”杨大郎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