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怎么来了?”顾崇源翘着收不住的嘴角问她。
“想你了呗。”她目光黯淡,没有焦距,她想,真正情意浓时甜言蜜语说不出口,这会儿分明心有杂念,倒是能顺溜地讲出来,竟也不觉得难为情了。怪不得那些渣男好听的话张口就来,许是不走心,言语都太轻飘飘,才没什么负担。
然,顾崇源一听她这话,笑得更傻了,像被渣男耍得团团转的蠢女人似的,屁颠屁颠地上前抱住她,蹭蹭她的脸又亲了亲。
方淇仍不大适应他的触碰与贴近,总会忍不住想,他这样对待过多少女人,比如视频里的那个。因而身体有些僵硬,但贪恋这最后的温存,她窝在他怀中,喃喃问:“你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
顾崇源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问,你告诉我,好不好?”
顾崇源玩笑道:“很多很多个。”
这不是方淇想要的答案,她垂眸又问:“那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真的不记得了。”
方淇是他第一个正经意义上的女朋友,什么是正经意义,就是,会想要介绍给朋友、家人认识的,稳妥的、安定的另一半。
对于方淇,他有着从未产生过的强烈的直觉,他觉得,方淇是他的责任,是上天对他的安排,爱方淇,更是上天交给他的使命,他觉得,方淇就是他传说中的那根肋骨吧,拥住她,他才算完整,而射手座的那把箭,也是射给了她吧,他想停止奔跑和寻找了。
“你以后会忘记我吗?”她问。
“为什么会忘记你?”
“你都不记得以前的女朋友了。”
顾崇源不是很能理解方淇的脑回路,但他表示:“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
这话真好听,可她分不清,是真是假,她希望是真,害怕是假。
——
第二天,方淇在机场排队进站时,编辑了如下信息发送给顾崇源:「我参加了学校的本硕连读的项目,要去日本,待会儿就登机了,两年后回来。」
她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接着输入:如果你等不了我两年,可以找其他合适的女朋友……
眼泪又流出来了,她胡乱地用手背拭去,快速删掉了这句话。
第46章 山的那边有一条河……
顾崇源收到信息的时候,他来来回回将方淇的话看了个透,心脏仿佛渐渐停缓了跳动,脑子里所有控制感官的神经也似乎被成片的震愕吞没。
他指尖微微慌张地抖着,急忙敲下,问她:「你在说什么?什么本硕连读?什么去日本?」
方淇的语句表达已经很准确完备,但他还是以为当中也许产生了什么误解,可她着实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了,方淇更没必要骗他。
消化完她陈述的这事,顾崇源最后发出一句:「你就要走了?要走两年?为什么临走才告诉我?」
他心中乱腾腾一团,无法冷静,直盯着手机屏幕,终于等到回复:「对不起。」
再无其他。
如一锤定音,更如要被斩首示众的囚犯,在监斩官丢下那块亡命牌时,那木牌落地的声音,覆灭他所有的侥幸和希望。
他悲绝地闭上眼,想,方淇可真行,连提前交代都没有,这会儿要登机了,才给他一句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方块字堆砌的说明。
他瞪开充满哀怨的双眼,往实木办公桌上重重砸了一拳,拳头不是不疼,可还是盖不过心里的难受啊,顾崇源不解气地想将桌面所有的物件都统统甩到地上,但到底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哪还能像年少气盛时那般暴躁呢。
他生生忍住这摧毁欲,颓丧地陷进了真皮座椅里,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突遇变天的远足者,此刻无措又无助。
明明从来都是风和日丽的,即使出现阴云,他也不真的怕,直到见着透了点亮光,以为拨云见日了,却原来是夕阳迟暮,紧接着,猝不及防的大雨当头浇下,他四下望去,旷野无人,冷冷清清,只他一个,连呼救都不必要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他做错了什么?他想啊想,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对方淇问心无愧,只唯独……
只唯独,他令她意外怀孕。
难道真是这样吗?她还没有放下这件事,还在耿耿于怀,并因此与他离了心,所以才把他当成了外人吗?
就算真的是这样,他还是好气,气自己,也气方淇。
两人有着各自的立场和态度,谁都没和谁再联系,是顾崇源有次无意听人谈论起留学生遇害的事件,担心得不得了,憋不住气给方淇发信息:「最近还好吗?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
方淇在日本过得并不好,她虽然考了日语二级,但听力和口语实在差劲。学校里全日文授课,她基本算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只能靠自己窝在宿舍埋头预习加复习;打工的时候,也得麻烦人家同她放慢语速、用尽可能简单的词汇重复几遍才勉强可行;而且,除了从z大一起过来留学的那个同班的胖胖的女生,方淇没有别的朋友,身边都是日本人,再好心再热情,语言不通全白瞎。
总之,一切困难重重。
她压力很大,常常在夜晚崩溃,哭泣不止,深深责怪自己为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劲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可等哭够了,又得重新振作,正是因为费了这么大的劲走上这条路,所以更不能放弃。
当看到顾崇源的关心话语时,她鼻头发酸,眼角泛红,千言万语、委屈苦楚,她不能诉说,只回了一个:「嗯。」
而眼巴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方淇再说些什么的顾崇源,简直被气得要摔手机。
“真是翅膀硬了!”他对着手机骂道,甚至想,不要再跟她说话了,不要再自讨没趣。
可却仍口嫌体正直地频繁地刷新她的朋友圈,每天不定时地刷,想看看她是否分享了近况,他好以此望梅止渴,但方淇本就是不怎么发动态的人,顾崇源每次刷新都刷不到任何东西。
春节期间的某天夜里,他临睡前竟然看到方淇更新了。
一句怪怪的话:山的那边有一条河……
顾崇源皱着眉头搞不清方淇意欲何在,忽而灵光一闪,他跳下床跑去厨房。
厨房已经很久没用过了,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顾不得这些,径直走到刀架前从中抽出一把。
这些刀是方淇送给他的,说是在刀面刻了图案,上端是山川下部是河流,记得当时他问她为什么,她说是他的名字,山和水。
所以,他暗想,方淇此刻是不是在思念他呢?这种又甜又酸的猜测,让他不禁牵起嘴角,心生喜悦,冲动地想立刻飞去日本找她。
都拿起手机准备定机票了,想到,最近国内爆发了疫情,行为受阻,出不去了。
不久后,新闻报道中表示,日本也出现了新冠病毒。顾崇源早就忘了之前立下的不再跟方淇说话的誓言,又发信息给她,得到的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回复。
他心里哼哼,盼着疫情快点结束,他就能快点去日本找方淇。可谁都没想到,一场疫情持续不退。
————
没有了任何娱乐活动的顾崇源决定国庆小长假时去安城找夏成利消磨时间,夏成利向容葶征求意见,“葶葶,过两天我到你这儿来住,行吗?”
这一年来,夏成利好几次提过想要和她住在一起,不过她都拒绝了,以彼此需要独立的隐私空间为由,他心直口快地问她,那以前和钟承不是同居了吗,怎么不要隐私了?容葶想,她曾经与钟承同居,是因为两个人已经交往多年,准备步入婚姻了,可这话,她转念想想,是不能说的,怕是越解释,夏成利会越不高兴。她便说,他租的房子合同还没到期,付了钱空着不住,多浪费。夏成利自然知道这是她推脱的借口,但不再勉强她,尊重了她的选择。可怎么又……
“为什么?”她问。
“我一个朋友。”夏成利强调,“特别好的朋友。”
“他过两天来找我,我打算让他住我那儿。”书苑小区属于单身公寓的户型,只有一间卧室配备一张床,“所以,你能收留我,让我跟你一起住吗?”
顾崇源和夏成利都不缺钱,完全可以住酒店,夏成利做出这样的安排,摆明是藏了私心。
“特别好的朋友,你可以和他睡一张床啊。”容葶眨眼道。
“哎,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多怪啊!”夏成利说,“就算我能接受,我那哥们估计还嫌弃我呢。我偷偷告诉你,他被他女朋友抛弃了,孤单寂寞的,这才会来找我,我们要多关心多体贴他才是,你想想,要是他半夜摸着旁边是我,这滋味多不好。”
容葶摇摇头,笑道:“摸着是你,总比他发现自己是孤单单的一个好吧。”
夏成利张开嘴,又是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容葶懒得听他废话一箩筐,忙制止他,“行了,别说了,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