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纯粹只是无意的一句，她没料到，几天后，就收到了他送的星星，他似乎略有歉意又认真地说：“天上的星星我还真没法摘给你，只能送你这个，希望你会喜欢。”
更令她震惊的是，每颗纸星星鼓起来的肚子上都写着数字，他解释说：“一面写日期，另一面写天数，从我们开始交往的那天算起。”
他说他还没有折完，说这一罐的最后一颗星星记录的是昨天，而他将继续折下去，一天一颗，等集满第二罐的时候再送给她。
她当时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用怪异的眼神看他，有点儿难以置信，“你自己折的？”
“嗯。”他点头。
她看他的眼神愈加怪异了，心想，一个大男生折这玩意儿真是有够娘的吧，况且她根本就不喜欢这种烂漫气息的装饰品。总而言之，她非常不稀罕这毫无用处的礼物。
可他如此诚恳地送礼，她只能收下，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心理负担。拿回家后又嫌大罐子占地方，就把它搁到了书架的最顶上，平常只要不刻意抬头，完全看不见，可以说是存在感极低了。
“哦，是我的。”记忆被唤醒的容薇伸手接过那罐星星，想去找湿纸巾擦干净它。
“阿林，能来帮个忙吗？”正在院子里晒番薯干、柿子干的容母喊道。
“诶，好！”林清远往院子去了。
容薇捧着大罐子在妹妹卧室的书桌前坐下，她看着罐子里五颜六色的纸星星，不知不觉喉头发紧，眼底浮起一层水雾。
九年了，被她丢弃在角落的礼物，虽然罐子的外壁蒙了灰，可用水拭过后，依然透亮如新，而里面的那些纸星星更是完好无损，也许褪了点色，但还是挺好看的，怎么当初就不懂欣赏呢？
她盯着玻璃罐里一颗颗的小星星，渐渐记起了杨晋怀曾经年少的模样，他那时明明长得又酷又帅，却总在她面前露出相当违和的腼腆和憨态，有人和她调侃说，这叫铁汉柔情。
想到这，容薇蓦然一笑。
看见罐子中有颗紫色的星星松了，她揭开封口的木盖，将其取出想重新折好，意外发现折成星星的纸条内侧好像也写了字，她好奇地展开。
「2009.5.15终于买到小薇喜欢的裙子啦！」
什么裙子？容薇极力回忆。
卉县有一条富临街，顾名思义，那是整个卉县消费最高的一条街，因为街上开着卉县最高档的店铺，服务卉县里少数的有钱人。那条街上还开着卉县唯一的影院游戏城，杨晋怀常带容薇去那儿玩，容薇倒不是想去看电影玩游戏，她只是想正大光明地去逛那条街，那条街的店铺里售卖的都是她无法企及的东西，即使无法企及，远远看上几眼也好。
她那时看中了一家女装店的橱窗里展示的红裙子，每次经过都舍不得挪开眼，杨晋怀问她：“你喜欢那条红裙子吗？”
她没回答。
杨晋怀说：“那条裙子你穿肯定好看。”
她语气不善，“我又买不起！”
“我给你买！”杨晋怀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容薇不以为意，轻蔑地嗤了声。
结果，一个多月后，杨晋怀真的买下了那条红裙子，可容薇已经不喜欢了，经过了一个多月，她早就移情别恋另一家橱窗里的白色蕾丝裙。
她说她不想要了，他当时有些愕然，“我都买了，不能退货的。”
“那你送给别人吧。”
“除了你，我还能送给谁？”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差，“你留着吧。”
容薇到底还是收下了，但回家后转手送给了容葶。
她不知道那条红裙子是杨晋怀吃了一个多月的泡面攒下的五百块钱饭费换来的，而杨晋怀当时很庆幸，幸好那条红裙子十足挑人，个高肤白气质好这三样没凑齐的人驾驭不了，所以那条红裙子才得以留在店里没卖出去，给了他机会。
忆及此，容薇打开了容葶的衣柜，她当年将红裙子随手送给容葶时，容葶还只是个初中生，并不适合穿那略显成熟的裙子，后来也没见容葶穿过，那裙子应当是一直被闲置在衣柜里吧。
因为颜色鲜艳，找起来很方便，果然寻到了那抹红。
容薇将红裙子从一堆衣物中抽了出来，仔细观察，以她如今的眼光来看，这条裙子的面料和做工、走线都算不得好，从前叫她仰望的，其实不过尔尔。估计富临街的那几家精品店也是骗人的吧，欺负卉县人没见过好东西。
她关上房门，换上红裙子，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顿时眼前一亮，红色真的很衬她啊。如果当年她穿上这条红裙子给杨晋怀看，以他那夸起人来不遗余力的词汇表达，可能要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她的美了。
意识到自己竟轻轻牵起嘴角，容薇木在那里，眼底的水雾似乎越聚越多。
她坐回到书桌前，想拆其它的星星看，她发现，只有紫色的星星里写着字，别的颜色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想起来了，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喜欢紫色。
「2009.4.3虽然被狗咬了，但能抱到小薇真是太幸福啦！」
这事她记得，那天杨晋怀送她回家，路上遇到了一条大狗，那狗平常都是被铁链拴着的，可那天却没有，她本来就怕这狗，看到它没被拴着就更怕了。
他们从大狗面前经过时，那狗冲他们叫，她被吓得僵直了背、面色惨白，杨晋怀知道她害怕，便主动搂着她、握着她的手给以安慰，但那狗死死盯着他们不放，他们走得快一些了，那狗就叫唤得更凶、追得更紧。
她想起大人们说，被狗追的时候，别像个小偷似的逃跑，只要够冷静淡定，就会没事，她准备要放慢脚步以不变应万变时，杨晋怀突然拽着她的手就跑，而那狗也突然像是被刺激到，狂吠不止、追得愈发凶猛、步步紧逼。
要是杨晋怀真能带她跑到安全的地方就好了，可结果是，她还没反应过来，杨晋怀倒先被石头绊了一跤。眼看着那狗就要扑过来了，她以为这次肯定是在劫难逃，心里正怨着鲁莽的杨晋怀，没想到，他嗖的一下从地上爬起，自她背后抱住了她，抱得严严实实的，他没说错，跟他在一起，她就是很娇小的女孩儿，他高大的身体可以将一米七的她完全拥住。
于是，那发疯的狗狠狠咬住了他的腿。
幸亏后来狗主人赶到，把狗训走了，不然，也不知杨晋怀会被咬成什么样。但当她看见杨晋怀卷起裤腿露出的伤口时，那深深的齿印和流淌的鲜血昭示着原来情况已是不容乐观。
她陪他去诊所，他笑说，“还好还好。”
这还好？
她听到他接着说，“还好咬的是我，不是你。”
「2009.3.28小薇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
「2009.2.13小薇什么都好。」
「2009.1.4希望能和小薇永远在一起。」
……
「2008.6.7亲到小薇啦！」
这是？容薇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
那年夏天受临时改道拐弯的台风影响，卉县下起大雨，雨又大又急，他们的学校地势低，加之疏通工作不到位，不消一节课的时间，校园里就漫起了大水，积水能到人的小腿。
学校领导在广播里通知，各班同学提前结束晚自习。可不管是回宿舍还是回家，都必须得趟过浑浊的积水，容薇觉得脏，待在教室里不肯走，杨晋怀来找她，将她背了出去。
第二天，她发现他的小腿发脓了，她过意不去，到校医那儿买了药膏给他擦，他当时还特好面子地说：“不用，不用，这点脓算什么？”
可当她蹲下身，挤出药膏替他抹时，他一下子安静了，像被武林外传里的葵花点穴手给定住了。
“好了。”她站起身，将药膏递给他，交代道：“每天洗完澡后记得抹。”
她说着话，他的脸上同时绽开了无比纯良傻气的笑，偏深的肤色里好像还隐隐藏匿着红，他探过头，极快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轻快地回应她：“好的！”
比起杨晋怀难掩的欢悦，她则镇定得多，可其实她那会儿才几岁呢，也还是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小姑娘呀，不至于态度冷硬到不会心跳加快。
……
容薇一连拆开了好多颗星星里的秘密，她控制不住地流出眼泪，曾经那些被她熟视无睹、被她毫不留恋地抛之脑后的从前也逐渐清晰起来，越清晰，越感觉到心脏被拉扯着。
第36章 好心抵得过黄金
回望过去，在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经历过三个男人，如顾崇源那般的露水情缘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另外两个，对她来说算得上重要的两个男人，林清远和杨晋怀。
论时长，杨晋怀并没有比不上林清远，但因为她同林清远交往时要更加的全身心投入、期盼过一个未来，便觉得，林清远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的印记更深刻；同杨晋怀在一起时，她不曾想过以后，她光顾着自己，秉持着过一天算一天的儿戏态度，对他也更多是敷衍，相较于杨晋怀的用心，这其实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