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开始找话题，“有人说你像黄宗泽吗？”
顾崇源今天穿着一套英伦复古的棕色格纹西装，看起来十分儒雅绅士，而如果再加一副眼镜，却又是妥妥的斯文败类模样，莫名让方淇想到了黄宗泽。
“黄宗泽？我跟他像吗？”
“长得不像，但整个人透出来的感觉挺像。”
顾崇源想了想，大概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便问：“那你觉得，是他更帅一点还是我比较帅？”
“……”
方淇卡了一会儿，其实很难评价，于是决定恭维他：“你帅。”
“哈哈。”顾崇源并不追究真假，只对这个回答表示很受用。
“你几岁呀？”顾崇源转换话题，问出了他一直的疑问。
方淇既然是个大学生，年纪理应不会太小，但奈何他总觉得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我刚满十八。”
“刚满十八？”这是什么意思，“才刚过十八岁生日吗？”
“其实，”方淇缓缓答，“我今天生日。”
“今天生日？”顾崇源吃惊地睁大了眼。
方淇点点头，“嗯。”
“你早一点告诉我，我就给你准备礼物了。”顾崇源说。
方淇不知道他这句话里有多少玩笑的成分，但以她的话术功力，尚且还无法做到游刃有余地同他往来。所以，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时，一笑而过就对了。
“那你几岁？”轮到她问。
顾崇源其实并没觉得自己年纪大，但在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孩面前，又是很难觉得自己不老的，“哎，三十三。”
他接着强调，“我也是刚满三十三。”
“你也今天生日？”方淇笑。
“不是，我上个月。”顾崇源觉得自己有必要声明一下，“上个月月末。”
“喔，你是射手座？”方淇惊讶。
“是啊，怎么？”
“我挺喜欢射手座的。”
“为什么？”
“我觉得射手座是一个潇洒的星座，我喜欢潇洒的人。”
是啊，因为父母的关系、家庭的缘故，她总觉得自己像只被困牢中的鸟，绑在身上的枷锁太多。想要解脱束缚，只能埋头前进、埋头努力，根本无暇停步、无法真正做自己，所以总会羡慕那些有底气随性不羁的人，那样多好。
“那你觉得我潇洒吗？”他问。
“不知道诶，我不是很了解你。”
“嗬——”，两人相视一笑。
顾崇源指尖点了几下桌面，他站起身说：“我去找服务员给我们换个包厢。”
“哎——”方淇还没能把话说出口，顾崇源已经走远。
因为只有两个人，老板并不愿意平白开一个包厢，最后还是顾崇源贴了点钱才让其妥协。
“坐外面不是可以吗，为什么要换到包厢里来？”方淇不理解。
顾崇源间接回答：“你待在这儿，我去给你买蛋糕。”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留下当场呆住的方淇和她心底悄然滋生的隐隐躁动。
——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顾崇源终于回来，他推开门的那刻，方淇抬头看见，高大挺拔的男人立在门口，他一手还搭着门把，另一手提着包装精美的蛋糕，颇有点风尘仆仆的味道。
男人目光温柔，关上门笑着走进来。
方淇恍惚间错觉，他如同从天上降落凡间的王子，竟然如此美好。这一刻，她深切感受到胸膛里一下下铿锵有力的心跳，同时脸颊开始发烫。
“你怎么还没开吃？”顾崇源望着已上齐却未有被动过的菜问她。
“等你回来一起吃嘛。”啊呀，这撒娇的尾音是怎么回事，方淇被自己吓到。
“傻不傻，可以自己先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顾崇源还是为她在等他，感到小小的高兴。
结果，方淇正经地实话实说，“其实，我偷偷吃了几口。”
顾崇源一听，哈哈笑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方淇真是可爱，要是他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就好了，天天逗她玩。
方淇的目光移到了那个打着丝带结的蛋糕上，她说：“你买这么大的蛋糕干什么，我们两个又吃不完。”
“大一点才够气派呀，你十八岁成年生日，得气派一点吧？不过临时买的，款式可能没那么好看，别嫌弃啊。”
怎么会嫌弃呢，方淇忽然鼻子有点酸，她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本来也一直觉得生日是无所谓的事，但现在被人这样认真对待，说心里没有触动也是不可能的。
自从家里的经济条件变差后，爸爸妈妈就不再舍得给她买生日蛋糕，虽然她其实也并不喜欢吃，但心里又因知道爸妈是不愿为她花这个无用的钱的，多少也会觉得失落。甚至有一次，生日当天爸爸接她放学回家时路过一家廉价的面包店，爸爸望着店里并不干净的橱窗里的纸杯蛋糕，问她要不要，她还记得当时差点要落泪，摇头说不。
爸爸妈妈知不知道如果穷养女孩，会让女孩很容易被男人微不足道的好哄骗呢？比如现在，只是一个蛋糕而已，怎么就叫她心颤了呢？
第9章 那你脱了让我看看？
“元旦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我约了也在悦城读大学的高中同学一起去逛街，顺带跨个年！”
“我要和男朋友去迪士尼！”
“啊，敢情我要独守宿舍了？”
“怎么会，方淇不是在？”
“我估计方淇这个元旦是要在图书馆安营扎寨的。”
“哈哈哈。”
……
宿舍群里的女生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接下来元旦假期的安排，而方淇的手机被她搁在书桌上，每接收到一条信息就会震动一下，但她顾着投入功课，直到终于解完那题难缠的高数，才稍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拿起手机看。
简单浏览了一下聊天内容，她轻轻牵了牵嘴角，正准备摁灭手机，又一条信息传送了进来。
是顾崇源的。
既然已经有了对方的手机号码，互加微信好友也不是难事。
他说：「元旦那天悦城科技馆有一场最新设计应用的展览，你想去吗？」
「怎么？」她问。
「我打算去看展，你要是有兴趣带你一起去，学校应该放假的吧？」
虽然方淇对科技没太大热衷，但看一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不过：「就快要期末考了，我想抓紧时间复习。」
「这么勤奋。」
方淇不知他是正经态度，还是像大多数人那样出于调笑才这么说，于是她解释：「因为我想拿奖学金，所以要考好一点才行。」
顾崇源看到这话，他其实能理解，方淇经济状况不太好，本来就在到处打工赚钱，而她本职又是学生，想靠成绩拿奖学金也再正常不过。
他回：「行吧，那你加油。」
人们隔着网络聊天时，常常是无法单凭简短的几个字就能正确感知出对方的真实想法。比如此刻，方淇疑心自己是否扫了顾崇源的兴，也因此为拂了他的好意有那么一点点愧疚。
她想也没想，直接输入：「抱歉，下次有机会一定跟你去。」
可这话一发送成功，她就觉出不对劲，这怎么这么像情人的口吻？像女友因故不能赴约而安抚男友……
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方淇一下子紧张地咬住唇，迅速补救，在稀少的表情包里找到一张前几天才刚从舍友那儿存来的搞怪图片发给他，想要化解这莫名的怪异气氛。
顾崇源看到这和方淇本人形象毫不相符的搞怪表情包时，他忍不住笑起来，原本因她不能同自己一起去看展的隐隐失望也削减了几分，他说：「没事，好好读书是对的。」
方淇盯着这句话陷入了深思。
每个大人都说要好好读书，读好书、考好的大学，然后找一个好工作，这样就算成功了，她也一直按部就班勤勤恳恳地努力着，可也总有些时候会想不通，好好读书，究竟是要把书读到多好呢？如果读不好书，未来就不能有一个好的生活吗？
说起来，读书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赚钱而已，可很多人不见得有什么文化，却因寻到了好门路甚至比本本分分刻苦学习的人更加富有，这难免会让人心里不平衡。
学习是费力的，好好学习也是真的会让人感到疲累，方淇不怕吃苦，她只怕自己的努力到最后是一场空，越努力越害怕。这样的害怕到了大学变得更甚，因为身边的那些人，许多都开始忙着吃喝玩乐，只有少部分看起来似乎不太合群的人还在坚持初心，而她刚入大学时的轻松愉悦，也重新被忧愁取代。
有些话对着老师、长辈说不出口，但现在对着顾崇源，她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读书是为了什么呢？如果好好读书以后也没有好前途怎么办？」
方淇对这个世界是未知的，她太年轻，所接触到的不过是学校里的一切，她很恐惧，也许出了社会，难有她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