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是离婚可没那么容易,她得拖着这对“痴情男女”,让他们结不成婚。
  但是婆婆家可是不能待了,她要带着两个女儿去外面。
  白采桢有个姨妈在宁海市工作,介绍她来风凌街,二十年前的风凌街还保留着淳朴的城市风貌。
  当出租车载着白家母女三人来到风凌街的时候,马国栋正在自家的“茗浪茶业”门口呷茶谈笑风生。
  他正要上前帮助拿着大包小包的白采桢,却被十二岁的大儿子马泳宸在家里发脾气不吃饭摔碗,他的妈妈才去世不久,他一直觉得是爸爸“害死”了妈妈,看到爸爸亲近别的女性,心里就不舒服。
  2000年,马国栋“茗浪茶业”刚刚开始,宁海一带人喜茶爱喝茶,他就选择办茶行来挣钱,其实马家曾爷爷一辈人就曾在宁海经营茶行,并且远销省内外、东南亚等地,当时富极一时,可惜在爷爷辈没有守住财富,落魄了,到了马国栋这一代,又重拾这一个营生,不过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的。他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大马泳宸十二岁,和清音同岁,老二马泳星六岁,小女儿马泳熠才不到一岁,泳星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就有点痴呆,说话含混不清,爸爸妈妈也到了四五岁也会叫,为此夫妻两个经常在家里吵架,马妈妈抱怨马国栋没有看好孩子,让孩子落下了病根又痴又傻。
  也许是马妈妈经常自责生闷气伤了身体,生下小女儿泳熠之后,没多久就生病去世了。
  十二岁的泳宸看到爸爸热情地去帮助刚来的白采桢一家,心里的怨气又起来了,他害怕爸爸对别的女人那么殷勤而忘了自己的妈妈。
  当十岁的白青蓝来主动找他玩时,他把门关起来,并把她带过来的礼物扔了出去。 小女儿泳熠太小,马国栋照顾起来手忙脚乱,而当有一次泳熠因为吃了糖果卡在了喉咙而差点窒息死亡的时候,白采桢在斜对门看到乱成了一锅粥的马家人,赶紧跑过去,立即从马国栋手中抱过来被掐着人中的泳熠,她快速把孩子头朝下,跪在她身后,双臂环抱住小泳熠的腰部,反复快速地按压着她的腹部,泳熠很快就把糖果吐了出来。
  白采桢救了泳熠一命,至此,泳宸终于对白家母女没有了那么大的恶意,开始和清音青蓝每天一起上学放学。而马国栋和白采桢也在日常接触中慢慢产生了感情,一个经营茶行的老板一个面馆老板娘,情投意合。
  当白采桢为了想再婚而回老家和清音爸爸离婚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前女友其实是个骗子,对于清音爸爸当年抛弃她嫌弃她的事怀恨在心,带了个朋友的孩子来欺骗他说是他的孩子,花了他不少积蓄后,就消失了。
  她的爸爸后来还得了一种病,没有性能力了,当采桢回去想和清音亲生爸爸离婚的时候,发现对方被“散尽钱财”和没有了那方面能力,倒极力不愿意离婚了。
  离婚这件事就慢慢拖着了。
  转眼就到了2005年。
  2005年,宁海市。
  “梨涡轻照,
  映出花月调,
  但望相看慰寂寥,
  时刻与共享分秒,
  愿折腰,
  今生效同林鸟,
  梨涡浅笑,
  似把君邀,
  绮梦轻泛浪潮,
  春宵犹未觉晓.......”
  白清音和同学马泳宸、张长柏三个人骑着自行车下午放学回家。马泳宸吹着口哨哼着《梨涡浅笑》,那种带着下午三点的慵懒的迷醉气息,太阳带着黄昏来临前的乏力,一切为回忆拉开帷幕。
  她的青春故事要在这里展开,这是2005年晚春的一天。
  南方的春天不像北方那样锃光瓦亮,万物都是第一次初遇一般的,南方的春天就像是在这等了一个人很久,晴日绿花,恍惚又深情,这也是马泳宸一直对白清音的感情。
  “嗨,清音,你今天没有带午饭来学校啊?我看你去小卖部买了。”马泳宸问白清音。
  “是啊,清音,居然没有带午饭。你妈妈不是天天给你做饭嘛,还必须是一根油条两个鸡蛋摆一个一百分。”张长柏在边上附和着。
  清音骑车在中间眼睛注视着前方,一点不爱搭理他们俩的意思,张长柏与马泳宸一左一右两边,由于忙着和清音讲话,马泳宸的自行车在地上划着蛇形。
  十七岁的清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随着晚风飘动,身材清瘦,握着自行车的手上骨节历历可见。
  十七岁的马泳宸长得不属于帅哥类型,硬茬茬的平头以及黄铜色的脸庞,眼神里的流转像是过油的黄豆,有烟火与生活,他是一个活泼好动又在生活中摸爬滚打的男生,茶行里收茶的忙碌季节,他有时也跟着爸爸协助去下面收茶。十七岁的张长柏戴着眼镜,皮肤白皙,头发软塌塌地耷拉下来,很多年后,白清音常常记不起张长柏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印象里的他的模样就像是装在一个家境不错、家庭和睦的框架里,每次想起她,她只记得当时心生羡慕的心境。
  十二岁的“傻子街神”马泳星一如既往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因为智力缺陷,成了风凌街“街魂”,每天什么事也没有,就在街上傻傻坐着或者瞎晃荡。他傻笑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个人,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此风凌和彼风凌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但是却成了泳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口头禅。
  “你妈是又回老家离婚去了吗?没空给你做饭了。”马泳宸继续问着,
  白清音不言语,马泳宸自知“又离婚”三个字触发到了她的神经,他吐了吐舌头,与张长柏两个人无奈地对视了一下。
  “你说她妈要是这次离婚成功了,你们就成了一家人了,一家人多热闹呢。”张长柏又补充了一句。
  白清音有点生气,使劲踩了下自行车脚蹬,她长大了,不是前几年刚来风凌街的小孩子了,不喜欢男生们讨论这些家事,尤其是妈妈回家离婚,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带着点“羞耻感”,而且对方还是她的亲爸爸,她的感情很复杂。她快速往前骑去,把马泳宸与张长柏两个人远远地甩在身后,拐个弯就到了风凌街,骑楼下面常年有三五人一桌在“呷茶”,谈天说地,说古论今,这种把人行道置于楼下的建筑形式,在宁海市多炎热,多雨的气候条件下,晴天可以遮阳,雨天可以避雨,台风天来的时候还可以挡风。
  多年后,她的妈妈有时和她讲起,最喜欢那时候她十六七的时候骑车放学回家,她在临街的二楼做饭,路边的艳紫荆正开花,地面轻轻撒了一层花瓣,鸡蛋花还没开起来,树叶绿油油的贴着墙壁,阳台上种着花,太阳是湿润的。
  这一年他们仨都只有十七岁,在同一个中学读高二,马上升入高三。张长柏的爸爸是一位大学老师,但是他在风凌街更加出名的身份是一位奇奇怪怪的“发明家”,妈妈梁柳溪在风凌街开了一家花店。
  而白清音是没有爸爸的,或者是有“两个爸爸”。
  风凌街的木棉花开了,一大朵一大朵像碗口一样的花,又灿烂又热烈。
  白清音像风一样从街道上飞快地飘过,坐在茶叶店门口喝茶聊天的马国栋对着清音大喊,“清音,放学啦!”
  白清音没有理会马国栋,她之前出于礼貌,会应一下,但是现在一点都不想理会他的招呼,青春初来的懵懂与对于两性间的未知的懵懂感让她难为情。
  马国栋看到白清音不搭理他,笑着和喝茶的人说了句,“你说我要是娶了她妈妈,清音叫我一声爸爸我该有多幸福啊。”
  边上一位喝茶的人说,“还是老马有福气,要娶这条街上最能干的女人了。”
  “可不是听说她一直没有能离了婚吗,前面那位不放手?”
  马国栋喝了一口茶,“我觉得这次应该差不多了,采桢说给对方打了电话说这次是可以的了。”
  说完,马国栋和一起聊天的几位男士凑在一起悄悄耳语,“兄弟们,我骗采桢说我水仙宫路的老房子要拆迁了,按户头分房子,所以督促她去离婚,你们得给我保守这个秘密啊,两家合一家肯定能弄个大房子。”
  “原来你是顶着拆迁户的名头在让采桢回老家离婚啊。”
  “采桢这么漂亮,我这也怕她看上了别人不是,所以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我对她的心天地可鉴啊。”
  “一说采桢你这一个糙老爷们像个十八岁的孩子似的。”
  白清音看着一朵木棉花眼看要落下来了,飞速地骑车冲过去,避免木棉花砸到自己,可是不偏不倚,还是砸到了自己头上,仿佛加速就是为了被花砸到一样。
  她的头闷闷地疼,停下了车,生气地用脚踩了下那朵硕大的木棉花。
  马泳宸和张长柏骑车迎头赶上了。
  马泳宸立马停下自行车去看她,“清音,我听说,被木棉花砸到的那个人,当时会爱上.......一个人,都说被木棉花砸到了会交好运的。”马泳宸咽下去了自己想说的“当时会爱上边上的你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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