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夏扶光侧过脸，认真地看向他，“不用问我。”
落日的光线映衬下，他的脸逆着光，可仍旧叫人心跳加速。
糟糕——余晖心想，他后悔了，应该在车上就把包装拆开来，这个相机第一次拍摄，不仅应该是用来拍有纪念意义的花，也该拍对他最重要的人。
他幸福到晕晕乎乎，全身叮铃哐啷地回了宿舍。
夏扶光的所有手机app只设置了一个特别关注，路上听见wb推送的声音便有些猜到，大概是余晖发了一些照片。
但到家后，从车上下来时顺手打开推送点击进app，他还是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知道余晖会发，可不知道居然会发这么多——
原本有些土气的wb头像换成了夏扶光拍的那张有点点糊的好看照片，背景也从一些童年至今的剧照合集，换成了一张落日的城市，更新了一条九宫格，没有写文字内容，只是上传图片直接发表时默认的“分享图片”。
九宫格的中间是那束代表自由的花，然后乱七八糟的传了点夏扶光给他做头发那天拍的照、他自己穿着夏扶光给他买的衣服对着镜子的帅气自拍、那天晚上的糟粕醋火锅，还有一张普通的城市日光，夏扶光放大了仔细看，勉强辨认应该是在律所楼下拍的。
比起之前的纯营业，倒是有了点分享生活的样子，并且看着和这个年龄的其他孩子没什么差别。
风格的转变让这条wb的评论比平时多了不少出来，大家叽叽喳喳地热切讨论“孩子长大啦”，回复粉丝的语气看着也不是柳菲的，应该是余晖。
虽然很多艺人的wb都不是自己在管理运营，好像拿回自己的账号没什么，可对于余晖来说，这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一步吧？他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
————
照片发出去没一个小时，柳菲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余晖看了眼时间，晚上还有课，便干脆走出宿舍接听电话。
他各个平台的账号都是柳菲在运营，字节短视频还有一个单独的“小晖麻麻”账号，当然，接下来的一些推广收入自然全进了她的腰包。
发照片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更重要的是，余晖咬牙把账号密码给改了，柳菲登录不上去。
她的声音透过电话愈发尖锐：“你这小兔崽子想干什么？！我刚上wb才发现被强制踢下线，密码登录失败！你要做什么！发的照片也是，都是什么东西？你去烫头发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你以为赚钱容易吗？！我和你爸省吃俭用——”
余晖听到她发火，却没之前那么害怕了。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平静，没有听她全部说完便开口：“我赚钱的确不容易。”
他妈还在说其他的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余晖稍微放大了声音：“我说，我赚钱的确不容易。”
他的反抗让柳菲安静了两秒，然后几乎暴怒的声音穿透手机传了过来：“以为自己赚两个钱就了不起了，能看不起父母了？没有我们你什么都不是！轮得到你教训我！”
“我没觉得自己了不起，但是也希望您能明白，我之前只是不想说，不是好糊弄。你出国旅游却骗我在老家吃糠咽菜的时候，连背景的机场播报声音都懒得掩饰，我没那么笨，连这个都听不出来。”余晖紧了紧手指，想起夏扶光昨天的那个晚安吻，心里勇气升腾。
“你什么意思？我花钱你不高兴了？！哪里来的脸，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生的你！我供你吃供你穿，给你交学费，带你全国跑，就是真签给外面的经纪公司人家也要工资的，你老娘我花的也是给你做经纪人的钱！你有什么钱，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攒着在省城买了一套房子！”柳菲声音愈来愈大。
余晖语气里带着冷淡，到底还是年轻，做不到夏扶光那种云淡风轻的劲儿，便没忍住反驳了一嘴：“嗯，我赚的钱买了房子——那房子有我的名字吗？妈，《策天机》试完镜我们好好聊一聊吧，你和爸爸一起来，我找了地方。”
大概他语气中的一些东西让柳菲听出来了。
柳菲罕见地安静下来，过了良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冷笑一声道：“行，我倒要看看你想放什么屁。”
过后便挂了电话。
余晖放下手机，有些恍惚：
原来，往前走那一步也没那么难，只要想着自己在夏扶光那儿感受到的爱，只要想着夏扶光，他就有勇气了。
原来，他妈妈也不是完全听不进人话。他本来以为，自己提出聊一聊之后，他妈可能会当场螺旋发火，可最后她也只是冷笑了一下。
原来，父母也没自己印象中那么无法忤逆啊......
第70章 推拉
余骏和柳菲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在坑儿子这件事上，简直天赋异禀——这并不奇怪，毕竟能否成功坑到儿子，和他们的生活品质产生了强关联。
没有谁比他俩更清楚，自己在余晖身上捞到了什么。
他们也比谁都更警惕余晖的反抗，否则也不会一直给他压力、pua他，反复强调自己的付出，又特别怕他真的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了。
余晖一下子表现出来的叛逆让他俩上了心，两个臭皮匠凑在一起，勉强拼凑出了他们猜测的真相：
也许是有外面的公司接触余晖了，或者可能上次鹅厂联系他们被余晖听到了。之前他们成立皮包公司时说的那句可笑的“有大公司接触马上就投奔”的话术却没实现，余晖开始质疑了。
否则，他哪里来的那些个想法？
所以目的可能是解约，也许也想要回以前的收入。
想到这些，他们带着律师朋友出现倒也不出奇了。
来的时候，余晖自己也带着武律师，是不吃亏。
但是看着对面三个人坐在一起，他心里还是觉得讽刺：
如果不是夏扶光，如果只靠自己慢慢去觉醒，走到这步有勇气提出来跟他们聊一聊，他单人赴约，面对三个阅历比他深的成年人，很可能会被哄得团团转。
但没关系，现在武律师坐在他身边，更重要的是，夏扶光就站在他身后。
——如果夏扶光知道他心里所想，大概会说一句：“不，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下定了决心。”
对面看到他也带了律师过来，互相眼神交流，最后余骏“啪”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作为正常谈判的开始信号。
一如余晖所预感的那样，在他们上来就摆明了目的是解约的情况下，第一次的商谈并不算顺利。
余骏和柳菲习惯性地把自己摆在地位比儿子更高的地位上，从一开始就没有平等交流的想法。你说东他们说西，你摆法律他们说感情，还是武律师忍无可忍，放了一句狠话：“如果您两位继续保持这个态度的话，我觉得也没必要谈了，我们还是法庭见。”
余骏一下子炸了，嚷嚷着“儿子敢把老子告上法院，倒反天罡了”，一副凶悍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揍余晖。
到底是柳菲和对面的律师更聪明些，拉住了他。
柳菲的脸上带着恨意，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讲话带着阴阳怪气：“孩子长大了，看不上父母了，自然想要飞高飞远一点，我们还能怎么办呢？你想按法律走，那就按法律走吧，小晖，也算给你一个教训了，签合同前看清楚再落笔。拿五千万过来，我们现在就可以解约。”
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恨他呢？就因为他不愿意继续被他们剥削吗？
余晖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怔愣，听了她的话心往下一沉。
他手上没有合约。
未成年的时候，一直是父母作为监护人代表他签约，他是看不到合同的；成年后，他和那家皮包公司又签了一次约，爸妈的说法是走个流程，但合约本身他没怎么看，签完之后也都保存在父母那边。
他们究竟当自己是什么呢？连签约都要坑他。
他没吭声，武律师却接过话头，递台阶：“柳女士，您讲这个就没意思了，不合理的违约金法院也不会认的。母子一场，何必闹得鱼死网破？余晖没直接起诉，是念着你们的生恩养恩，好聚好散，以后他也会继续孝顺你们。非闹上法院，他身为艺人不好看，你们身为他的父母做这些事情被公开就好看了吗？”
柳菲摆足了姿态，冷哼一声：“名声？我们又不是艺人，在乎名声做什么，倒是他，把自己老子娘起诉到法院，唾沫星子也淹死他。”
余晖深吸一口气，总算开口了：“五千万的违约金我是不可能接受的，既然这样，法院见吧。”
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柳菲果然喊道：“慢着！”
他就知道。
五千万的金额怎么想都不合理。余晖工龄十几年加在一起都没赚到五百万，这合同一下子给他翻到五千万的违约金，怎么可能？他赌他妈还是不想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