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单娴静不声不响，拆了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闷了半杯，眼睛被辣得半湿。
  她拿起包装，“这么高度数？”
  霍听“嗯”了一声，“知道你能喝。”
  这句话让单娴静舒心，“现在知道和我说好话了，没门，说！岑林手机为什么在你这？他为啥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霍听就和她讲了。
  他逻辑性强，做演员的口条也好，叙事清楚极了。单娴静听完，脑子里排满一行行放大的“卧槽”。
  “……你当你演电影呢？”她憋了半晌憋出这一句，毕竟她一个外人，两边都是朋友，也不好多说啥。喝了口酒压压惊，目光犹豫地徘徊在霍听下巴的青紫上，“这是他打的？”
  “不是。”霍听说：“颜骏风。”
  单娴静老早就认识颜骏风了，高中的时候，他带过她和岑林出去玩过很多次。在她印象里，颜骏风人不算稳重，但也绝对不是暴力的人。
  霍听这脸上，锁骨、手臂上，不同程度的伤，确实让她惊到了。
  “为啥啊？”她问。
  霍听刚发烧，没喝酒，他抿了口面前的水，说：“我和岑林分手有他的功劳。”
  单娴静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霍听便说：“他喜欢岑林。”
  这话她听懂了，立马道：“那不可能。”
  “为什么？”
  霍听的眼神居然有些冷，但只是一秒的事，单娴静以为是自己看错，“他要是喜欢岑林，哪还轮得到你。”
  “你要是看过他俩相处你就知道了，颜骏风在岑林面前就是一老妈子。”她说。
  霍听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并不认同，低下头喝酒掩饰自己的情绪。
  单娴静品出了他不太对劲。两人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了，但是霍听高兴不高兴她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所以你们到底为啥分手？”
  “岑林没和你说吗？”
  单娴静老实道：“他不说，每次一提到你就跟丧夫似的，当晚必醉。”
  她的形容词这么多年照样不得体，却让霍听冰冻数天的心舒服了一点。
  “讲真的，我搞不懂你们诶。”单娴静郁闷地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你看你这样，他失忆你做的这事……你你你，你要是那么喜欢他，当年为什么会同意分手？”
  霍听轻笑出声，“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在报复他？”
  “就你？得了吧。”单娴静说：“你这样的人，要是真讨厌谁，肯定是老死不相往来吧，搞这么一大圈，不就是因为还喜欢么？”
  霍听半晌没说话，一说话就是：“谢谢。”
  单娴静一脸茫然，“……我没夸你啊。”
  霍听摇头，居然要去拿一旁的酒，单娴静赶紧给他摁住了，“不是，你身体不舒服喝什么酒？我真无语了，我是不是欠你俩的，每次一见面就听你们谈彼此，然后一句话不说开始喝酒是吧。”
  “他也找过你？”
  “经常啊，你们分手后，他在我那住了一段时间。”
  那是夏天刚刚到来的时候，岑林突然来找她。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对方分手了，一个劲问霍听怎么放你出来的。
  直到某次岑林喝醉了，在她耳边念叨什么，“早知道就不在一起了，恋爱关系一点都不好，恋人随时可以替代，朋友永远都是朋友。”单娴静才慢慢回过味来，从此再没和岑林提过霍听。
  单娴静回忆了一下那时的岑林，目光有些远，“他那个时候，挺不能离人的。”
  霍听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惆怅，茫然，心痛，还有一丝卑劣的欣喜。
  “后来呢。”他略显急迫地问。
  于是单娴静慢慢讲起了当年他们分手后、霍听从来不知道的事。
  她说岑林从乐队回去后，也不跟颜骏风后面混了，自己去学了摄影。
  岑林的原话是，“又能挣钱，又能旅游，多好。”
  他说那话时挺昂扬，但单娴静发现了他眉眼淡淡的伤感。
  她以为他心底犹豫，安慰他说你又不缺钱，挣不挣都无所谓，你身边多的是人想养你。
  “你知道他和我说啥吗？我觉得他从那时候就开始计划了。”单娴静没绕关子，说：“他说他不想靠他妈，也不想再靠颜骏风了，就是他那个发小，你应该见过。”
  岑林做事向来三分钟热度，但是对这个事情是真上心，自学了很多课程，买了设备，没过多久还真被他挣到钱了。
  “他接的单子越来越多，手上钱够了，他又去国外拍，后来的风格趋向人文风景了，ins上的账号做越做好。”
  “那年夏天，岑林爬了外国一个雪山，回来就和她妈出柜了，我问他……”
  “等下？出柜？谁？”霍听的呼吸急促起来。
  “岑林啊，”单娴静叹了口气：“是吧，你也觉得他是为了你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他就谈过你一个男的啊，但是我问他，他非嘴硬说不是，你知道他这人的，越犟就越是真的。”
  霍听一副游离神外的表情。
  “为了这事，他和他妈闹的可厉害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岑林他爸妈离婚，他从小就跟着他妈，他妈什么事都要管着他，岑林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自己乐意的事儿。这么多年，唯一干的一件，就是出柜，还是为已经分手的前男友——薛姨直接把他赶出家门，卡也停了。”
  “岑林也是，你说你们都分手了，他还犟什么呢？认个错低个头不就行了吗——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这小子早就想这么干了，不然他能去做那账号吗？”
  “早就想……”
  “我觉得是，不然你说他那么躺尸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奋发起来想去挣钱了？”
  ……
  单娴静喝多了，说的话霍听渐渐听不懂了，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霍听还在“岑林出柜”的爆炸信息中没回过神。
  在周晔把那份调查结果放到他面前时，他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喝了好几天，他想到岑林的言而无信，想到那看不到头的消磨人的冷暴力，被他一碰就要吐的恶心模样——
  他有什么理由再去相信他们的感情？
  甚至，他窝囊地假装自己不知道，提心吊胆的，生怕岑林哪天一脚踹了他。
  在爱面前，谁又不是胆小鬼呢？
  他今天约单娴静就是想找一个帮手，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
  或许，岑林那个时候后悔过？或许他对他并不是全没有感情？
  只要还有一点点，哪怕像一滴水一样小，也足够了——
  够让他自我欺骗，继续前进。
  霍听猛灌了一大杯酒，过高的度数把他的眼睛都冲红。
  他是不能失去岑林的，他如今做的这一切，放弃理想、出国、演戏，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可以得到那个人，和那个人站在同一个平面上，让自己能配得上他！
  他经历那么多，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怎么能放弃呢？
  谁都不能阻止他得到岑林，就连岑林本人也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预警，下一章有发疯情节
  第72章 他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杨卷坐在餐馆楼下等霍听，周晔电话来两三次了，他接都不敢接。
  等了快一个半点，车门被打开，他哥扶着一个超级明艳的大美女进了后座。那人一上车就倚着窗户呼呼大睡，他哥看上去还行。
  杨卷还是多嘴问了，“哥，你烧刚退没喝酒吧。”
  “喝了。”霍听淡淡道。
  杨卷立马就要和他哥说道说道，霍听先说：“去岑林的酒店。”
  恰巧旁边一束光略过去，霍听一张阴沉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杨卷不敢说了。
  到了地方，给单娴静安顿好了，霍听就去找岑林了。杨卷看着他哥的背影，脚步虚浮，明显喝了不少，预感不妙。但他哥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心底一片愁云惨淡。
  霍听早就查到岑林的房间了，他拄在对方门板前，一开始还装作克制地敲，发现没人回应后，力气逐渐大起来。
  轰隆隆地，“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身后陆续有人经过，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和暴戾，贴着墙根纷纷避远了。
  霍听冷笑一声，低道：“你不开，我就砸了，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他数：“3，2，1……”
  门内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隔着一道板，霍听都能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霍听低下头，脑袋抵住门板，声音低低的：“你那天和我说的话，我想清楚了。”
  门后静了半晌，回：“你想通就行，没必要……”
  “你开开门，我慢慢和你说我想通了什么，你看看对不对，好不好？”
  岑林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你是不是喝酒了？”
  霍听笑了下，“一点点。”
  他说完，又开始大力在门上拍，说“开门”，那声音大的像地震一般，岑林心口直跳，低吼，“别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