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墨镜后,休马的眼睛闭了起来,心里直骂尤天白十万八千次。
“这件事是林某考虑不周了,没事先了解过两位对此如此有兴趣,真是罪该万死!”
在他的连连道歉之下,两边小弟的头也低了下来,眼看就要有人夺过镇宅宝剑切腹自尽时,所谓的“公子”抬手打断了这一切。他平静地吐出几个字:
“货,拿出来看看就行。”
简单几个字石破天惊,给这场闹剧画了分割符。尤天白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心里已经起立鼓掌,少爷今天太出色了,无论是胆识还是时机,最重要的是,演技真的不赖。
深得自己真传。
尤天白心满意足地挂上微笑,低下头,功成身就。他伸手扶着墨镜的时候,只见胖子把手伸进了自己肥硕的衣襟里。看来这“货”应该是什么不大的东西,短小精悍。
没想到胖子的手一来一去,打衣襟里掏出把老式勃朗宁手枪。
难道这他妈的谈崩了?他本能退了半步,但胖子拿得慢慢悠悠,手也没在扳机上按着,怎么看都是没有要干什么事情的意思。
“两位看,”他把枪推到桌子上,“这是本人平时随身带着的镇纸。”
谁家的镇纸还会放鞭炮玩?尤天白把推着墨镜的手放下来,心想着这胖子真会开玩笑。
当然,胖子也知道自己的所谓“镇纸”就是说给隔墙之耳听的,他微微一笑,从勃朗宁的枪膛里退出几颗金灿灿的小东西。
子弹。
他两手一摊,一副“自己看”的样子。
“本人身上最好的货就在这里了,您要是还不满意,林某也没有办法了。”
不是部队里见过的型号,但有些似曾相识,尤天白把墨镜退下一截,默默收回了刚才后撤的腿,但没想到他刚站位脚跟,两边的小弟就忽然压下了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胖子当场喝住了左右护法:“不要急!”
说罢,他又把长袍一整,云淡风轻道:“这是我们练家子的本能反应,不是冲着您二位来的,见笑了,不过——”
他特地拖长了声音,接着五指并拢,向尤天白的脚下示意:“你就站在那里看吧,我们的样品很珍贵,沾了指纹,放出来的声音就不清脆了。”
看来这出鸿门宴不是反向的,而是双向的,算得上是有来有往,相敬如宾啊。
尤天白本来没有向前的意思,但他这么一说,叛逆心马上就来了,他把拉下来的墨镜重新推上去,回答道:
“不用看了。”
既然是子弹,那尤天白心里的可能性就坐实了,现在只缺一个把样品拿到手的机会。
胖子脸上的笑一收,换到尤天白心花怒放,他的手向上抬起,直接说道:“给我来一吨!”
可以算得上是口出狂言。
四下小弟愣了,胖子也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生意成了,以一种完全没人敢试的方式。他赶忙赔笑:“兄弟,没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再说我们手头的货也没这么多——”
“那就调,有多少,要多少,事情成了联系我,钱一分都不会少的。”尤天白嘴一抿,示意胖子把所谓的珍贵样品收起来,接着肃整衣冠,“合作愉快,以后还找您。”
话毕上前,礼貌地伸出一只手,胖子也心领神会,这次他终于站了起来,和这位生意上的大客户郑重握手。虽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但大客户毕竟是大客户,豪爽。
手握了半天,尤天白还如同关切晚辈的长辈一般在胖子手臂上拍了拍。
功成拂袖去,随着他的黄毛部下一起迎着门走去。在离红木大门几步之遥的时候,忽然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人。
“老板!”
来者正是一开始拿腔拿调和休马搭话的服务生,他跑得眼镜都歪了,先是看了眼这边两位大客户,接着赶忙跑到他老板身边,压低声音在林胖子耳边说着什么。
话说完,胖子脸色一变,但转到尤天白这边时,他努力压下了脸色,尽量平静道:“我的大客户在门口,刚刚停好车。”
尤天白背着手,默默反手把袖口紧了紧。
胖子勃然大怒,当场发丝冲冠:“那你们是谁——到底是谁!”
就是此时了,尤天白转过半张脸面对休马,大喊一声:“跑!”
中午十二点,海鲜酒楼的大堂食客汹涌,而老板的办公室里,同样生龙活虎。休马跟在尤天白的身影之后,又骂了他十万八千加一次。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真表白
第58章 “我好喜欢你。”
属于北方的安静闲适是什么样的呢?应该最好不过在中午吃过午饭,望向初春的蓝天,闻着空气里即将到来的泥土和新生味道,享受夜幕降临前漫长的白天。
安闲自得,称心快意,只要这时候别忽然冲出来一辆飙车的五菱宏光就行,而且,还要在闹市里飙。
五菱宏光一路向前,越过卖碴子粥的糕点铺,又奔过刚卤了猪蹄的饺子馆,电光火石,迅猛地如同春天来临时牧场上的奔牛,在红绿灯拦住它的前一秒,一个右转向进了小路,引得身后的人一阵惊呼。
当然,如此有胆无谋的开车技巧肯定不属于它的主人,尤天白此时正被惯性推得扁在副驾上,一手挣扎着把安全带拉上,是的,开车那人甚至没给他一个自我求生的机会。
开车那人在百忙之中转头瞄了他一眼。
“怕吗?”他喊了一嗓子。
没错,五菱宏光也能开出来跑车一般的咆哮声,除了少爷,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尤天白面朝极速前进的风景,脑海里似乎已经跑起了人生的走马灯,他也不管休马是不是在嘲笑他了,只管大喊:“你他妈的给我看路!”
十分钟后,在走马灯已经跑了三五轮之时,车终于停在了沿江公园边,属于黑龙江的碧水蓝天下,湖边垂钓的钓鱼客完全没看向这边。
“没人跟着,”休马说,“歇歇?”
尤天白直愣愣地看窗外,在意识到这副美景并不是走马灯的一部分后,他弹开安全带,顺便呛了少爷一句:
“你这速度,连阎王爷都赶不上。”
听起来是尤天白特有的夸奖方式,休马欣然接受了,他把车窗降下来一点,清新生涩的江水气味漫进来,现在是枯水期,没有水草的腥味,倒还显得景色怪好的。
此时此刻,尤天白忽然想起了刚才半价买的油炸糕,演戏加逃跑半个小时,油炸糕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即使找得到,估计也绵软得像是秋天里的烂柿子。心里抱着如此的想法,但他还是回头看了眼,别到时候扔在车里某个犄角旮旯,油透了坐垫弄得一车味道。
但手里的炸糕就像流过去的松花江水,大概是在逃跑时随手扔在了哪条路上的哪个人脚底下,往事随风去,尤天白回过脑袋,发现少爷正盯着他。
而且看动作,应该是从他刚回头开始找东西就盯着了。
尤天白没说话,把打开的储物盒扣上,少爷的目光随着向下看他的手,又回到脸上,如此一来,有点像是打架的前兆。
少爷终于眨了下眼睛,说:“这是我最快乐的一个冬天。”
意想不到的温情发言。
但尤天白可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他回:“现在已经开春了,不信你看。”
开着的车窗外,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队大鹅欢呼着经过,扑腾到了彻底解冻的江水里,一副白毛浮绿水的美好春日景象,就是这水不怎么清亮,绿也是些上个冬天留下的陈年旧藻。
破坏归破坏,尤天白也不会把气氛彻底搞僵,他给了段总结性发言:“你快乐就行,我还以为在学校里每天风光霁月的日子更适合你。”
象牙塔里,世俗之外,尤天白没念过大学,但没少见过京城之内的大学生——特别是有钱大学生的样子,其实跟尤天白读书时那副没着没落的样子差不多,上了大学,还又多了一层兜底,只要不把学位证书搞没,生活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大型包夜ktv之夜,唱歌当学业,喝酒当吃饭,狂欢肆无忌惮。少爷应该不至于此。
“是啊,在学校里挺快乐的。”休马的视线总算从他身上移开了,转而盯着自己的手,“确实挺快乐的。”
尤天白算是发现他的习惯了,一旦有什么事情,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少爷总会低头看一眼疤。大概那里已经成了五感以外的另一个器官,在他感受世界前开始发痒。
还是转换下话题吧。
车窗开了,车门也没锁,尤天白先一步下了车,带着潮湿味的江风打上来,吹得他眯了眼睛。
车身上的标签还贴得挺牢靠,飙车一路也没往下掉,尤天白略微蹲了点身子,把标签纸的边缘起开条口子,“白马仙儿”揭下去,“站得快”又冒出来,相比之下,黄底红勾边的保健品大标语显得格外没品位。
少爷也下来了,尤天白双臂向两边,展开撕下来的“白马仙儿”。两人相对了有一会儿,少爷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