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或许,在某个清晨,女人在街头打扫的时候曾和某辆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豪车擦肩而过。
  而那辆车上就坐着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儿子。
  单宿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愤怒远比悲伤要多。
  他是个没有良心的人。
  那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多余的情感感受,他更多的是对即将失去的财富和权力感到愤怒和不甘。
  直到现在,他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一叠关于那对夫妻的资料,他的心里也没有多余的酸涩和悲伤。
  他依旧只有愤怒。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生来就和别人不同,别人历经苦难,他却是要站在顶端的人。
  永远不要和现实谈公平。
  也不要被情感绊住脚步。
  只有拿到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2
  对方嗤笑着单宿的身世,肆意发泄着自己这么多年被压的翻不了身的嫉妒和怨恨。
  “单宿,啊,不,不应该叫你单宿,应该叫你什么来着,陈?李?赵?还是王?不好意思,喝多了,有点想不起来你原本的姓了。”
  男人推开扶着他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到单宿面前,弯下腰看着他。
  “你说说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垃圾,这么多年,凭什么这么狂。”
  小毛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缕烟灰即将掉在单宿的裤子上。
  他瞳孔一震,来不及想太多,连忙扑过去吹了口气。
  看到那缕烟灰被吹走,他才虚脱般坐在上地上喘了口气。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小毛。
  “发什么神经。”
  单宿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在了手上。
  男人更加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都精神失常了吧。”
  男人抽了口烟,发出一声嗤笑,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笑起来。
  单宿眼眸微垂,手指从桌上的水壶、玻璃果盘,还有水果刀上面一掠而过,最后拿起一个高脚杯,对着男人的头猛地砸了下去。
  一直盯着单宿的小毛松了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却擦出一手的血。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天应该不会闹出人命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单宿手上只剩半截的高脚杯,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现在单宿的脾气比以前好多了。
  而被砸的倒退两步的男人捂着脑袋,愣愣的不知道反应。
  直到曾经熟悉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他弯着腰,一边瞳孔震动地看着手上的血,一边发了疯的大喊大叫。
  那样子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精神失常的人。
  单宿面无表情地拿着只剩半截的高脚杯往前走了一步。
  对方立马往后退。
  退完又冲着单宿叫了一声。
  身后那几个二世祖一起跟着战战兢兢的后退,一边退,一边想去捂男人的嘴。
  “你的废话太多,我一句都没听清。”单宿站在昏暗的灯下,一半阴影一半光,露出了他半张脸与幽深的眼睛。
  男人气的眼睛发红,作势要往前冲,身后的人立马手忙脚乱地拉住他。
  “别去,你别去。”
  “会死的。”
  “绝对会死的。”
  男人发了疯的大叫,单宿表情平静地开口:“狗叫什么,你的臭味熏到我了。”
  “啊……唔……”
  男人还要叫,身后的人立马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男人的嘴。
  “不是说让你冷静一点吗。”后面的人咬牙切齿地开口,又一脸讨好地看着单宿。
  如此熟悉的一幕唤醒了他们曾经的记忆。
  痛,太痛了。
  熟悉的幻痛直接让他们的酒醒了大半。
  “他喝多了,说些胡话,单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这就让他去醒醒酒。”
  一群人捂着男人的嘴开始往后退,男人还眼睛发红的想要往前冲。
  单宿眼眸微动地看向男人,捂嘴的年轻人立马冲着男人的肚子给了一拳,咬着牙说:“别叫了。”
  打完,他又转头看向单宿,嘿嘿笑道:“看来普通的醒酒方法没用,我们让他去厕所好好醒醒酒。”
  单宿没说话,只是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和碎玻璃。
  年轻人转过头,一人给了几脚。
  几个二世祖立马懂事地跑出门,没过一会儿,不知道从哪拿来了几个拖把和抹布,冲进包厢就开始打扫起来。
  以为被抢了的清洁阿姨一路追到包厢,看到几个光鲜亮丽的大少爷在勤劳地打扫卫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表情。
  原来都是一群好孩子啊。
  那她以后给这群少爷打扫包厢的时候就少在心里咒几句吧。
  清洁阿姨感动地擦了擦眼角的泪。
  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站在一旁的小毛也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家单大少爷真的成熟了,脾气也变好了。
  其实小毛并不是毫无缘由的有这份感慨。
  他们之间的渊源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小毛刚上幼儿园的时候。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其实小毛有四分之一的混血。
  他们一家人之前一直定居在国外,直到小毛上幼儿园才正式回到国内。
  作为一个“外来户”,想要融进这个圈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这里的地头蛇盘踞众多,势力分布错综复杂,他们只能“低调”的老实做人。
  当时小毛独自一人上幼儿园,看到游园活动里的哥斯拉,一边被吓得哇哇大哭,一边舔着鼻涕的时候,旁边的单宿像个小王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他既羞愧又羡慕,还有说不出口的崇拜。
  而当时后面还有几个冒着鼻涕泡的萝卜头一直在后面揪他的辫子,他很委屈,可他那时的普通话还说不太明白,抹着泪不敢反抗。
  单宿却转过头,面不改色地说:“晚上哥斯拉会去你们家做客。”
  短短一句话就把几个萝卜头的鼻涕泡吓破了。
  小毛心里的崇拜言于溢表,单宿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后来小毛才明白单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那是对他们愚蠢的智商感到不屑。
  真早熟啊,小单宿。
  只不过他们的同窗情谊没能维持太久,小学五年级单宿就跳级了,真正成了小毛的哥。
  本来初中单宿还可以往上跳,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没跳。
  而高中的单宿开始发育起来,如青竹一般茁壮成长,有了少年人真正的样子。
  他既高贵又冷淡,偶尔流露出的一点不耐烦,也是他最鲜明最动人的特征。
  那时的单宿是全校最受欢迎的风云人物,没有之一。
  他优秀到可怕,也冷淡到让人着迷。
  那幅高岭之花的模样让无数青春少男少女为之疯狂,也为之心生憧憬。
  可青春是最躁动不安的阶段。
  除了单宿这样光芒万丈的存在,也有阴暗的恶意在无限滋生。
  小毛发育的慢,高二还比班上的男生矮一头。
  他皮肤白,棕色的头发软趴趴地垂在脑门上,看起来有种雌雄莫辨的乖巧和漂亮。
  换句话说,就是长了一张很好欺负的脸。
  再加上那个时候,很多少爷小姐都对自己的家世有了清晰的意识。
  商场上的风云变幻也影响了少年人的心性。
  他们对于小毛这个“外来户”有种天然的排斥,总是戏称他“小妹妹”不说,有一次下午放学,更是把他堵在厕所里要脱他的裤子。
  就是那时,单宿一脚踹开了厕所隔间的门,扫了一眼为首的人,二话不说就一拳打了上去。
  那是小毛第一次看到别人口中优秀高贵、冷淡又理智的单宿是如此充满戾气。
  也和他认识的那个像王子一样的单宿如此不同。
  对方被一拳打出了血,而当鼻血沾到单宿手上的时候,单宿好像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瞬间发了疯。
  一拳又一拳,血溅到了洗手池里,单宿的眼神阴冷入骨,极其可怕。
  却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小毛却觉得自己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单宿。
  他从单宿身上看到了好像黑洞一样冷冰冰的孤独,还有每一根神经都绷紧的压抑。
  感到害怕的同时他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难过,心里闷闷的。
  五六个人没一个人敢还手。
  那时的单宿差点把人打死。
  不过虽然事很大,但最后还是被压下来了。
  单宿被取消了保送名额,在学校读完了高三。
  也是从那以后,小毛再也没有被人欺负。
  现在这一幕说熟悉也熟悉。
  在场的这些人,每一个都至少被单宿打掉过一颗牙。
  大概只能借着酒气在背后骂两句,当真正看到单宿的时候,嘴里新种的牙就会产生幻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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