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而席别年从大学就开始接手家里走下坡路的产业,为时先生分担压力。
  时间一晃就是七八年,席别年几乎是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家里的产业。
  但现在席别年突然失明了,已经稳定发展的产业就交到了时期的手里。
  这就好像席别年之前一直在前面努力,时期在后面肆意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等果子成熟了,席别年却退场了,时期不费吹灰之力就摘到了这个成熟的果实。
  他成了一个坐享其成的人。
  而也是席别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那段时间,时期才突然清醒,或许席别年被消耗的青春还有一个未能完成的梦想。
  但席别年一直什么也没说。
  他接受了家里的安排,承担了长子的责任。
  直到开始失明,他才开始重拾曾经的梦想。
  只是他却没有这个时间了。
  于是他整天都闭门不出,只为了在最后的时间填补曾经的遗憾。
  而直到现在,席别年仍旧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怨,也没有不甘心。
  可他越坦然,时期就越难过。
  听到开门的声音,时期回过神,连忙挂断电话。
  席别年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体态修长,干净整洁,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顿时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连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只是看到他手上的盲杖后,眼里又纷纷闪过一丝遗憾。
  “把空气净化器搬进去。”时期回头让人把东西搬进去,自己则是提着一个保温盒走了过去。
  “这是席阿姨昨天晚上炖的汤,她本来想一起过来看看你,但早上没起来,我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席别年笑了一声。
  他妈什么都好,就是赖床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改掉。
  席别年转过身,边走边问:“你吃了?”
  时期一直盯着席别年上楼的动作,手指紧紧地抓着保温盒。
  “吃了。”
  上到最后一层,席别年绊了一下,时期瞳孔一缩,连忙伸手去扶,席别年却先一步稳稳地抓住了旁边的楼梯扶手。
  时期心下一松,收回了手,可很快又不受控制的升起一股烦躁。
  “早知道当时就该建一个电梯,最好连电梯也是声控,这样就不会……”
  “时期。”
  席别年回头,淡淡地开口。
  时期抿着唇,顿时没了声音。
  助理和保镖把空气净化器装好,沉默地站在一边,等席别年上了楼,才轻声离开。
  其实席别年哪里需要什么空气净化器,不过是时期想找个借口过来看看他罢了。
  席别年摸到桌角,又顺着桌沿摸到椅子,才放下盲杖坐了下去。
  看着席别年的动作,时期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差点没忍住说把桌子换了。
  换成圆桌,这样就不用担心磕磕绊绊地撞到桌角。
  最好是全自动智能餐桌。
  用的时候展开,不用的时候就收起来。
  可看到席别年的脸,他又把涌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哥,你趁热喝。”
  他没让席别年沾手,自己把汤盛出来推到席别年的面前。
  “嗯。”
  席别年应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用湿纸巾擦着手。
  时期坐在对面,环顾了一圈,总觉得这里还是缺点什么,越看越不满意。
  他有些坐不住,忍不住说:“哥……”
  席别年抬头看了他一眼。
  哪怕知道席别年看不见他的样子,但他还是感到心一紧,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席别年只比他大了一岁零六个月,可他就是觉得席别年身上有种长者的威严。
  尤其是席别年不笑的时候。
  每次席别年只要用这种淡淡的表情看向他,他就不敢说话了。
  他不敢再打扰席别年用餐,抿着唇安分地坐在椅子上。
  只是他心里仍旧蠢蠢欲动的想要说些什么。
  直到席别年喝完汤,不紧不慢的开始擦嘴,他才迫不及待地开口。
  “哥,我想来想去,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是不太方便,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
  看到席别年起身,他跟着站起来,围在席别年身边转悠。
  “你什么时候想一个人清静了,再过来住也不迟。”
  他跟在席别年的身后打转。
  席别年转过身,无比准确的用盲杖压住了他的鞋面,戳了戳,轻声说:“出去。”
  时期低头看了一眼,立马退出席别年的房门,精准地站在“三八线”外,探出头说:“哥,我说真的!”
  席别年走到衣柜面前,指尖从整齐的领带中轻轻掠过,随即停下动作,从里面取下了一条黑色的真丝领带。
  随后他又走到另一个衣柜面前,在一众西装外套里,拿下一件轻薄的长风衣。
  时期仍旧在门口不知疲倦的劝说,却发现他口水都快说干了,席别年也没有回一句。
  看到席别年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整理衣领和袖口,他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去超市买东西。”
  时期:“……”
  席别年修长的指尖轻点着抽屉,从里面勾出一副烟灰色墨镜戴在了脸上。
  最后他拿好盲杖,转过身走出了门。
  “哥。”
  时期还跟在席别年的屁股后面打转。
  ——
  外面艳阳高照,席别年的皮肤被照的格外白。
  他安静地站在公交站牌面前,等着车来。
  时期站在一边,小声说:“你要去超市,我可以开车送你去。”
  甚至席别年想要买什么,他也可以通通送过来。
  当然,席别年最好还是跟他回家住。
  席别年头也不回地说:“一个人生活,我总要学会乘坐交通工具。”
  “你可以不用一个人生活。”
  “但我需要一个人生活。”
  时期忍不住有些烦躁。
  “为什么你非得要一个人生活!”
  “因为我长大了。”
  席别年转过头,面向时期的方向,轻叹一声:“因为我长大了,小时,我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
  他可以好好生活。
  甚至这和他是否失明没有关系。
  他已经不再有任何的责任需要承担,他完全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的他只需要为自己负责。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独自生活这件事在失明面前变得很严重。
  时期不懂,也无法理解席别年的想法。
  席别年从来不会和他谈心。
  连时期在青春时期也有会喜欢某个女孩或者对未来迷茫的烦恼,但席别年好像从来不会有这些心事。
  只比他大了一岁零六个月的席别年仿佛永远不会为这些小事产生无用的烦恼。
  他总能坦然的面对所有问题,适应任何环境,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就像他现在已经失明,他也依旧打扮得体,带着自己对生活独有的仪式感。
  时期永远记得席别年为自己选择盲杖的那天对他说的话。
  ——“难道我不幸,我就一定要悲惨吗。”
  席别年不仅穿着优雅得体,活的也同样优雅得体。
  这是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地方。
  “四舍五入,我也已经是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了。”
  席别年突然轻轻一叹,发出对岁月沧桑的感叹。
  时期:“……”
  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突然就散了。
  但他还是不太高兴,板着脸说:“你一个人住可以,但你一定要接我的电话。”
  席别年:“……”
  时期:“……”
  “哥!”
  “嗯?”席别年转头面向他,一副刚刚才听到他说话的样子。
  时期:“……”
  “别想故意装看不见,然后趁机挂断电话!”
  “我什么时候故意挂电话了。”
  席别年轻悠悠地开口,不承认时期的污蔑。
  “每一次你不想接电话的时候!”时期生气地说。
  这种伎俩席别年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只要席别年不想接电话,就会故意装看不见,然后趁机挂断。
  当你质问他的时候,他又一脸无辜地说自己看不见,不是故意的,反过来还要你来安慰他。
  后来次数多了,时期就知道了,席别年是故意不想接他们的电话。
  因为席女士的电话他挂断过,时先生的电话也挂断过。
  甚至后来时期才知道,之前席别年慢慢看不见的那段时间,席别年不想开会,也用这种伎俩挂过助理的电话!
  可怜助理一个牛高马大的大男人,大晚上的差点因为这件事愧疚地哭出来。
  毕竟谁也没想到,在众人为席别年的失明感到焦虑难过的时候,席别年已经开始利用这件事把众人玩弄的团团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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