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之后,邬万矣迎来了他自己的死亡通告。
短短二十四年,邬万矣所有美好的日子都截止在他十岁那年。
从父亲去世那天开始,他就开始不停的经历失去,一直到他全部的亲人丧生,这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最后,他自己也走上了死亡的道路。
都说命运弄人。
邬万矣从来不知道被命运戏耍原来是这种滋味。
上天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以至于他曾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作恶多端才迎来了这一生。
邬万矣从茫然,痛苦,到怨恨和麻木,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而这十几年是别人阳光灿烂的青春。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恨,恨这个世界,恨所有比他活的还要好的人!
午夜梦回时,他曾怀有极其阴暗病态的念头。
他要让这个世界的人给他陪葬!
不管是谁,无论是谁。
他只知道他快要疯了。
只是当他走出门之后,他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看着来来往往和他擦肩而过的人。
他突然发现他是这么渺小,渺小到不值一提。
他算什么呢,算什么东西呢。
于是他站在街边笑了起来,像个情绪失控的疯子。
路过的人纷纷对他敬而远之,用充满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但从那一刻开始,所有人在邬万矣的眼中都成了一个符号。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觉得厌烦和疲倦。
某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卑微,他就是一只随时都能被碾死的蚂蚁,他厌恶他们,排斥他们。
可某一刻,他又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局外人。
他俯视他们,可怜他们。
邬万矣不愿意承认,其实他早就疯了。
此时此刻,这本相册就像是打开了封闭多年的井,邬万矣从没有那么真实地看过自己,看看自己的人生。
也没这么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活着。
活在痛苦与挣扎里。
邬万矣彻彻底底的醒了。
再也没有这么清醒了。
他侧头看着糜云金的脸,那张明艳的脸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邬万矣却觉得自己终于真真实实地看清了糜云金的样子。
之前的糜云金活在他的记忆里,活在他的幻想里,就是没有真实的活在他的眼里。
“这本相册,你是从哪找到的。”他看向糜云金问。
糜云金对上他清醒的眼睛,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在衣柜的最上面。”
糜云金向他摊开手,看着他说:“你还要继续吃药吗。”
邬万矣浑身一震,脑海中的一切忽然变得清晰明了。
他的脆弱,幻想,以及那些阴暗扭曲的贪欲全都变成了一座石像,在四分五裂中尽数坍塌。
“不用了。”他哑着嗓子开口。
梦救不了他。
那个把糜云金当做救命稻草的梦,不会抹去他曾经历的一切。
“好。”
糜云金毫不犹豫的将那两粒药丢进了垃圾桶。
邬万矣的病,普通的药根本治不好。
第36章
1
当他重新以新的眼光看待糜云金, 他发现糜云金的宽容来自对方的天性以及对方在漫长岁月中的沉淀。
之前他有一点没有想错。
这个世界上任何的生命在糜云金的眼里都像孩子。
很少有东西能活的比糜云金还久了。
即便活的比他久,也不如他做人的时间长。
想到这里,邬万矣神情一顿。
他在糜云金眼里是个怎样的孩子呢。
他忍不住看向糜云金, 察觉到他的目光, 花圃里的糜云金也向他看了过来。
与糜云金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别过头, 避开了糜云金的目光。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做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欲盖弥彰。
想到那段时间他不理智的行为, 他忍不住抿了下唇。
在糜云金眼里, 他一定是个极为麻烦的人。
但是,糜云金从没有过一丝不耐烦。
无论是喂他吃饭, 还是帮他换衣服,帮他擦洗, 糜云金都像是在做最寻常的事。
邬万矣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抚着自己的唇。
还有……
糜云金对任何生命都抱以最温和的宽容与尊重。
那他在糜云金眼里有没有那么一丝不同呢。
突然出现的念头让邬万矣猛地一怔。
为什么他会产生这种想法。
难道他之前对糜云金的所有幻想不都是他病入膏骨的执念吗。
邬万矣轻抬眼眸,忍不住看向站在庭院里的糜云金。
对方弯着腰,穿着柔软简单的家居服, 整个人都在阳光下明亮温柔的不可思议。
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触摸, 想要拥抱。
这些念头一旦出现就挥之不去。
邬万矣目不转睛地看着糜云金,看糜云金细长的眉, 波光潋滟的眼, 高挺的鼻梁还有红润的唇。
如温水缓缓流淌的心动拨动了他的心跳。
他连忙收回视线, 让自己恢复清醒。
可越清醒,这份心动越真实。
——
或许是出于白天的遐想,晚上糜云金俯身向他靠近的时候,他避开了糜云金的双眼。
但他忘了在“喂食”这件事上糜云金有多强硬。
他的脑袋被移了回去,与糜云金的金眸四目相对。
以前他总看的朦朦胧胧, 只觉得这双眼睛格外亮,却也像隔着一层雾,看的不太清晰。
现在他才发现这是一双普通人不能直视的眼睛。
看的深了,容易陷进去。
温热的呼吸靠近,柔软的唇覆了上来,邬万矣呼吸一轻,连心脏都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清晰的感受了。
糜云金的唇很软,呼吸温温热热的很痒,被顶开牙关之后,属于糜云金的舌尖又湿又热地伸了进来,带着清甜的津.液。
邬万矣以前并不理解这种亲.密的行为,或者说是不接受。
他无法容忍别人的气息,更无法接受这种零距离的唾液交.融。
但糜云金是甜的,清新淡雅,与花香融在一起,让人心迷神醉。
他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意乱情迷,目不转睛地看着糜云金的眼睛。
而糜云金也直视着他的双眼,与他的呼吸亲.密无间的交.缠在一起。
邬万矣喉结微动,眼神迷离,觉得自己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良久,唇分,糜云金别过头轻咳了一声。
邬万矣瞬间恢复清醒。
糜云金却神色如常,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睡吧。”
糜云金轻声开口,没有看他的脸,而是躺上了床,不到片刻就放轻了呼吸。
邬万矣没有动,他看着糜云金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的脸,很久都没有睡意。
——
意识昏沉中,邬万矣做了一个没有声音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的充斥着各种鲜艳怪诞的颜色,他什么也看不清,像是站在一个五彩缤纷的画卷里,新生和死亡两种极端的感受全都挤压进他的心脏,让他感觉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他猛地喘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到糜云金站在窗前,明媚的阳光照在糜云金的脸上,像覆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早上好。”糜云金回过头看向了他。
心里那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悄然无声的消散。
他仔细回想,却怎么也记不清梦里的画面。
看着糜云金的脸,他松下一口气,缓慢地坐起身说:“早上好。”
糜云金看着他笑了一下。
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了糜云金披散的长发,也吹起了深藏在发丝中的几根白发。
——
虽然那个梦秋过无痕,但那种心悸感还是在邬万矣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他忍不住去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找到那种压抑和不安的源头,只是那些记忆全都变成雪花式模糊的片段。
而疾病又让他难以集中心神进行思考。
越想越乱,意识也开始涣散。
此刻他们走在别墅群宽阔又安静的路上。
这是邬万矣恢复行动力之后第一次走出别墅的门。
路很长,四周绿树成荫,伴随着清脆的鸟叫,让人有种别样的清透与心静。
邬万矣目不转睛地看着糜云金,脑海里的思绪逐渐被糜云金的脸填满。
糜云金转头看向他,笑着问:“累了吗。”
他连忙回神,收回视线说:“不累。”
一个打岔,邬万矣连自己想什么都忘了。
“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他抿了下唇,没有说话,脑海里全是糜云金刚刚怡然自若的样子。
周边对他平常而普通的一切,在糜云金眼里却带着不同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