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越笑越停不下来,笑的肩膀都在颤抖。
  就这样吧。
  被吃掉也没有关系。
  裴伥笑够了,双眼无神地点燃了一根烟。
  长发披散的怪物用力掐着他的腰,埋在他的脖子里不停地蹭来蹭去。
  对方笔挺的鼻尖划过他的下巴,粗重的呼吸洒在他的颈侧,似乎急切又暴躁的在他身上寻找什么。
  穿着黑西裤白衬衫的裴伥就这样坐在对方怀里一动不动。
  而他身上那件洁白的衬衫早已被雨水打湿,在昏暗的光线中透出了里面的肉.色,衣服下摆还整齐地扎在裤子里,紧窄的腰线一路收紧到臀部,却有一只非人的手将后腰的布料抓出了褶皱。
  他仰着头抽烟,看着白烟混在黑暗的空气里消失不见。
  脖子上传来了濡.湿的感觉,对方正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喉结。
  那条非人的舌头又长又灵活,能钻进他的胸口。
  裴伥眯起眼,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之前没有感受到的低级快乐在此刻变成烧沸的热水包裹了他变得无力的身体。
  对方一只手就抓住了他半个腰,巨大的身体差异让他像一个布娃娃被对方肆意地捏在手里。
  他整个脖子都被对方又舔又吸,喝下的烈酒在此刻发酵成了药,裴伥眼尾泛红,一边抽烟,微眯的双眼泛着迷离。
  忽然,对方的尖牙刮过他的喉结,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
  裴伥垂下眼,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对方顿了一下,接着低下头,用湿.热的舌头安抚地舔上他的脖颈。
  裴伥重新仰头,眼神迷离地看着吐出的烟。
  他又开始笑。
  像个在清醒中堕落的疯子。
  第10章
  1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
  浮躁而又急切的情绪归于平静。
  但空气中的烟味还没有散干净,残留着淡淡的苦涩气息。
  坐在黑暗里的怪物缓慢地抬起头。
  一种几乎要将他掏空的饥饿感缠绕着他,但他早已习惯这种几近麻木的痛苦。
  无数个日夜他都这样度过,曾经怀有的期待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模糊不清,迟钝的大脑已经让他的身躯变成了一具尸体。
  但现在他重新感觉到了心脏在跳动。
  虽然很微弱,却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他还活着!
  他等到了!
  颤抖的双肩不知道压抑着喜悦还是痛苦,他像个没有手脚的哑巴,被掏空的躯壳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他等的太久了。
  久到他失去了撕心裂肺的能力!
  久到他快要死了。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一滴透明的泪在月下落在了睡着的裴伥脸上。
  而那只垂在地上的手被尖利的指甲穿透了手心,滴出了暗红的血。
  ——
  裴伥又做起了梦。
  是一个不同以往的梦,更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做过的梦,如果不是夏天的微风吹来了熟悉的栀子花香,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这一幕。
  “裴伥。”
  温柔阳光的少年身姿挺立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捧着花,那双明亮的眼睛像宝石一样耀眼。
  裴伥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晰。
  他向前迈开脚步,身体却仿佛有千万斤重。
  “裴伥,你喜欢栀子花吗。”
  少年温柔明朗的笑声响起。
  当初那种甜蜜又参杂着痛苦的情绪在此刻变成了麻木,裴伥停下脚步,眼神逐渐归于平静。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喜欢。”
  “可是我看到你用栀子花做书签。”对方的声音变低,慢慢垂下了眼。
  “但我现在喜欢了。”
  少年猛地抬头,眼里的光重新被点亮。
  裴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那张模糊的脸,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
  他和那个十八岁的自己站在一起,却分裂成了现在和过去。
  而更加残忍的是此刻的他很清醒。
  所以他知道这根本不是童话故事,没有完美的结局。
  他的第一次动心,会像他之前失去的所有东西一样掉入万丈深渊!
  裴伥这辈子有过两段纯洁的感情。
  一段是八岁那年他亲手捡回了一条流浪狗,一段是他十八岁的初恋。
  这两段感情却都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在了他最憧憬的时间!
  纯洁美好的少年会像那条捡回来的流浪狗一样消失不见。
  裴伥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无权无势的孤儿和流浪狗没什么区别,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过都是弹指挥间就能让其消失的蝼蚁!
  他没有去问裴老爷子,很多东西只要没有说出口就还充满希望,就好像那条流浪狗只是去了一个新的地方,对方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拥有美好的明天。
  只是一切都如裴老爷子所言,这都是他成长过程中需要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付出的代价。
  那句冰冷残酷的话此刻像雷声一样响在他的耳边。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裴伥,我喜欢你。”
  他亲眼看着夏天的风变成了利刃,打破了这份虚假的美丽。
  裴伥从梦中睁开双眼,侧头看向那扇狭窄的窗。
  初升的阳光刺破云层,好像有万缕金丝充满希望又仁慈地照耀着万物大地,明亮又刺眼的光线穿过狭窄的窗口,美的弘大又惊心动魄。
  他看向坐在他面前的怪物,对上那双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眼睛,他笑着,眼神却很平静,沙哑着说:“乖乖,早上好。”
  什么都无法改变,可太阳依旧会升起。
  ——
  这一天,裴伥没有去公司。
  不止是碍于脸上的伤,还有裴伥在醒来后就发起了高烧。
  早上刚醒来时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当裴伥试图站起来的时候,他头重脚轻地摔在了地上。
  本来应该是狼狈的摔倒在地的,但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身体。
  “嗯?”
  裴伥有些迷离地看向那张被头发遮挡的脸,挑眉道:“前几天还这么凶,怎么今天这么乖。”
  发烧的裴伥看起来和喝醉了无异。
  他撑在对方赤.裸.裸的胸膛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嘴里轻声说了一句:“太瘦了。”
  怪物没有回答他,只是收起了尖利的指甲,用冰冷但柔软的手掌轻托着他的身体。
  裴伥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往上露出了他一截腰,领口的扣子不知道解了几颗,从锁骨到胸口都一览无遗,只剩领带还顽强地挂在衣领上。
  从来都是干净体面的裴伥大概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他试图站直身体,却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反胃感让他白了脸,寒意也一阵一阵的往他身体里钻。
  若不是托在他后腰的手,他恐怕要栽在地上。
  如此试了几次,裴伥越来越无力,头也越来越晕。
  他撑着对方的胸口,身体东歪西倒,扶在他腰上那只手始终充满安全感地搂着他。
  强烈的疲惫感涌入裴伥的心头,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自己听,他哑着嗓子开口:“算了。”
  一点一点,他放松了自己的力道,如千万次站在悬崖无人拉扯时的失重感,他放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一次,仍旧没有人拉他,却有一双手接住了他。
  沉稳的落地感远比所希望的拉扯感要更有力量。
  裴伥像一个破布娃娃缩在对方的怀里。
  那具身体是冷的,瘦削的,却给裴伥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温暖。
  越发无力的慵懒侵.入他的大脑,他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叹息,“乖乖,我好累。”
  无论是谁,在生病的时候都有脆弱的权力。
  哪怕是裴伥。
  环在裴伥身上的手缓缓地收紧力道,好像圈紧了一个宝藏。
  许久之后,那张冰冷的唇小心翼翼地印在了裴伥的眉心上。
  ——
  裴伥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打着点滴,身上的衣服却还没换。
  见他醒来,走进门的管家先生垂下眼说:“裴总,是否要在卧室用餐。”
  裴伥看了眼快要打完的点滴,把针拔掉说:“不用。”
  “是。”
  管家先生往外退去。
  “你上了阁楼?”
  裴伥的声音平静无波的在身后响起。
  明明是很平常的声音,管家却从里面听出了森森寒意。
  他连忙低下头说:“没有,是打扫的佣人发现了您昏迷不醒地躺在二楼的走廊上。”
  裴伥淡声说:“下去吧。”
  “是。”管家先生轻声舒了口气。
  裴伥起身下床,拿起衣服走向浴室。
  站在温热的水下,裴伥闭起了眼睛。
  梦里的那一幕幕在麻木又平静的情绪中逐渐模糊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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