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97章 飘摇归故乡23
并不完整的菱镜上,一一闪现出年轻人的影像,面容从朦胧模糊到清晰分明,神色是不同程度的迷茫。李昭明纤长手指拂过上面每一张脸,静静看着他们的动态。
须臾,他指尖轻点镜面,轻微调转了背景。
菱镜中的画面如水纹般散去,只剩下一片漆黑。尔后漆黑图景中突兀浮现一双金红色的兽瞳,紧接着金红散开,原地浮现紫金色的瞳孔,再后来紫金色也褪去,接替出现的是海蓝色彩。
三双眼睛叠加在一起,除了瞳孔颜色,它们的形状、大小、甚至抬眼看人时的眼神俱是一模一样。平素它们的主人站在一起时,却是少有人发现这一点。
包括追了一整部漫画的读者,包括下笔描绘角色人生的作者。
可漫画家的画功了得,不同的角色每个都根据人设剧情设计得独有风情,眼角眉梢的笔画干净利落,鲜少会有这般重叠的五官。尤其是展现一个角色时最重要的眼睛部位。
李昭明幽幽叹了口气。
朱雀羽翼在门后划出流火痕迹,穿越门扉的灼痛比纵香以往受过的任何伤更痛。她咬紧牙关,察觉到自己的羽翼正在被漆黑的雾气吞噬。
漂浮在空间中的金芒忽然逆向旋转,周围裂开蜘蛛网般的纹路,她还没来得及闪躲,整只绚丽的神鸟就坠入突然闪现在身下的虚空裂缝之中。
失重感消失时,她闻到了煎蛋的香气。
哥,你再不起床就要没饭吃了!
孩童清亮的嗓音穿透门房,打碎室内的寂静。纵香抬起略有些沉重的头,只觉得昏昏沉沉。她举起双手,看着睡衣下完好无损的皮肤,方才被灼烧过的疼痛好似从未存在过,连手指也变得干瘦等等,这不是她的手!
她微微动了动四肢,发觉这具身体瘫软无力,虚弱到她一根手指都能戳倒。
纵香缓缓转动眼珠,房间狭小,摆设简单而陈旧,唯一一张桌子上斜放着一只缺脚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着从未见过的时间计数,放在床尾的蓝白外套袖口和下摆边缘陈旧,显然洗过无数遍。
她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声音,起身谨慎地握住电子钟。这是她目光所及唯一比较坚硬的东西,窄小的房间里连镜子都没有。
【纵香,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喂喂,纵香?拂衣?你们在吗?】
脑海中传来同伴熟悉的音色,纵香微不可察松了口气,精神力同频的好处就在这里,即使暂时和同伴失联,也能很快联系上。
【听得见,你们在哪?我好像到了陌生人的身体里。】
还没等她把周围的景象一一描述,拂衣的声音先一步到来:【我们也在这具身体里,一直跟着你的视线移动,刚刚才能链接上你的精神。】
纵香道:【我明白了,你们注意观察。】
狭小的窗台上晾晒着发黄衬衣,正在风中摇晃,放在门边小凳上的书包拉链缺了几个齿这一切的细节都如此完美。
纵香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要确认是只有她有这个感觉,还是大家都有:【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纵香,你也这样想吗?】素霓生咋咋呼呼道,【真的诶,我觉得这里还挺亲切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真奇怪,我们明明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拂衣心生疑惑,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处于一种什么状态,也没办法联系上千秋和结生,只能跟着纵香的视线走。
纵香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外面有人等不及了推门进来。
哥,叫你半天了,你怎么还不出来吃饭。门后探出一个小不点,穿着陈旧却洗得很干净的衣服,正鼓着脸颊看她,或者说是在看这具身体的主人,你一直不来,我把早餐给你带来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只煎蛋,一个小面包,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对上那个小不点的眼睛,纵香霎时失却了对这具身体的操纵权,她听到陌生的嗓音从口中发出:抱歉,头有些晕。
这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和纵香他们差不了多少,只是嗓音干涩,显然身体状态不能算好。
小不点听到兄长的声音后,马上紧张起来:哥,你病还没好啊?赶紧躺着!
他迈着两条小短腿进来,把手中的食物顺手放到桌上,冲过来把这具身体推到床上,又急急忙忙拉过被子盖好。
阳光穿过小窗,在这小不点儿的身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斑。纵香忽而察觉有一股温暖的热流从心底涌起。
她清楚地知晓这是这具身体原主的情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可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种想要夺回这具身体,抬手去摸摸这个小不点毛茸茸的头的冲动。
【纵香!】
同伴的疾呼声及时将她从那种突如其来的灭顶情绪中叫回,纵香恍然惊醒,【不对劲,即使附身,我怎么会共情到这种地步?】
素霓生怏怏道:【别说纵香你了,我刚刚差点就想过要毁灭这个世界,回家去抱一抱这个孩子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头一回被强制进入别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共情到不知谁的想法的天真年轻人惊魂未定。
拂衣补充一句:【刚刚我眼前好像闪过了什么画面,不太清晰,好像是一面折断的旗帜。】
纵香说:【我试了一下,现在没法控制这具身体,但情感链接没有断。】
所以,他们还得要源源不断接收来来自身体原主的情感。
千秋到底把他们丢到什么地方来了,这里周围摆设看起来和天汉系一些偏远行星的人类住所差不多,但他们就是能感觉到,这不是天汉系了。
考虑到他们那个宇宙指不定只有天汉系一根独苗存活,千秋该不会把他们送到别的宇宙去了吧啊哈哈哈。
他们在精神海中说话的空档,那小不点又勤勤恳恳把温热豆浆送到这具身体嘴边,殷勤道:哥,先喝点热的再休息。
身体自觉顺着他的动作吞咽,阳光与微风穿过这个小小的房间,看起来似乎格外美好。
可纵香渐渐看到被发黄衬衣挡住的小窗外,逐渐蔓延进漆黑的潮水,潮水上蠕动着同样黑色的雾气,看起来那么眼熟。
与她视角同步的两人同时看到这一幕,三人心中一惊,紧接着天旋地转,他们忽而抽离了这具身体的视角,看到了窗外的景色:
窗外湛湛青天在这一刻扭曲成猩红色彩,一点一点挤压成血红色的肉瓣,上面还往下滴落着融化的鲜血。血液落到沥青路面上,灼烧出漆黑的水汽,有长着无数毛发的肢体从路面下翻涌出来。
路上行走的人毫无察觉,在三人的视野里,他们的皮肤正在自动剥离,创口处密密麻麻的复眼一睁一合,张开嘴巴说话时,嘴里探出章鱼般的触须。
这是何等诡异的画面,形形色色的人走过,没有一人发觉这般异样。
倚靠在床上的人喝完豆浆,轻声说:滚出去。
蠕动进来的雾气与潮水骤然一停,随即马不停蹄往后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被跳动肉瓣填满的天空变回一开始的澄澈,路面一切复归原样。
床上的人一手将床畔守着的孩童揽在怀里,一边抬起头,看向虚空中素霓生几人的位置:你们也滚。
那是张面色苍白的脸,五官很是寡淡,容貌并不出众,扔进人群里无人回头的程度,却总有哪里令他们觉得有些熟悉。
被他一声喝住后,纵香几人也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啊果然如此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亲切感。仿佛给他们的这个滚字,和上一个滚的含义截然不同。
青铜鼎下盘坐的白发青年伸出手,像拼图一样将明镜碎片切换了位置,切分成另一个场景。
这一次能够行动的是拂衣。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桥的中央,桥头雕刻着他叫不出名字的兽头,头上眼珠自然转动,无声注视着下方。桥下流淌着护城河,水清且涟漪,仿若流动着银河散落的星屑。
他抬起头,看见桥对面的古城楼上,万法归宗四字铁画银钩,气势恢宏。
城楼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长衣广袖,衣带当风,飘逸灵动,青紫色的火光浮在空中,俏皮地跟随每一个路过的人。
不远处有高塔,塔顶一只展翅欲飞的神鸟威风凛凛,九面旗帜无风自动,最下面吊着的铃铛叮铃作响,和这里市井喧哗声融在一起:
天工坊新斫的昆仑玉
这位仙长,太极阁弟子出山历练,要算一卦么?
谜烟糖炒百鬼晶,青鸾峰又一炸炉副产品,味道可好了要不要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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