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好吧,朕不装啊。”
  梁潮:“?”
  “朕是皇帝,所以朕喝过这汤。”
  “??”
  “而且天天喝,顿顿喝,都喝腻了。”
  “???”
  “唉,这不是有段日子没回宫嘛,渐渐的又想喝了,所以突然在你家喝到这碗汤,心情甚是复杂啊。”
  “……”
  郁桥问梁潮:“哦对了,这汤是你家哪位厨师做的?”
  梁潮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额。老王。”
  郁桥一拍桌子,声音洪亮:“赏!”
  梁潮吓了一跳,一愣一愣的:“赏、赏什么?”
  郁桥手指点了点下巴:“让朕想想……”
  片刻后,他说:“赏俸禄三个月,封御前膳食郎中,赐御姓。”
  梁潮懵:“赐御姓?御姓是什么?”
  “御姓就是——郁。”
  “什么郁?”
  郁桥指了指自己:“朕的姓氏,郁。”
  梁潮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若木鸡“…………”
  餐厅真是好长好长一段沉默啊。
  直到秦序的笑声低低地响起,梁潮才反应过来,对郁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他妈耍老子呢?”
  郁桥还是一本正经的傲娇皇帝样:“没耍啊,朕说的句句属实。”
  话毕,他转头冲厨房的方向喊道:“老王,以后就跟朕姓了哦。不必来谢恩。”
  梁潮气笑了,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随地大小演,你有这演技,怎么不拿个影帝视帝回来?”
  郁桥冷哼:“迟早的事。”
  “就吹牛吧你。”
  这事儿终于被郁桥“逼真的演技”给糊弄过去了,梁潮以为他职业病犯了,搁这儿给他吹牛演戏,就没再问汤的事了。
  他也坚信,郁桥压根就没喝过什么宫廷汤。
  “我还有事,哥,我出门了。”
  梁潮起身出门了,就只剩下郁桥和秦序两个人。
  郁桥环视了一圈餐桌,发现江以烟不在。
  “烟烟呢?”
  秦序戴着手套在剥虾。
  真是见了鬼,就这么一个动作也能做得这么优雅和赏心悦目,就好像那只大红虾能死在他的手里真是三生有幸。
  “上学去了。”他淡淡地回答。
  “上学?你们又给她找了什么大师教她画画吗?”
  “不是,是去学校上学了。”
  “哦。”
  小姑娘七岁了,去上学很正常,听说以前的学都是在国外上的。
  郁桥没继续说话了,只顾低头吃东西。
  郁桥总觉得对面的男人吃饭啊、做什么动作很优雅高贵,实际上,在秦序的眼里,郁桥的行为也是如此。
  一些教养,不是高门家族出门,也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专业规训,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所以要说郁桥是从檀河镇那个小地方走出来的,直到成年后才被郁家认回去,这样的身世经历,怎么听都扯淡。
  郁桥专心吃东西,吃着吃着放下筷子,抬头眯眼,眼神凶凶的,冷冷的:“一直盯着朕,不会是爱上朕了吧?”
  系统突然插话:“嘶~好霸道好油腻的台词啊,不愧是演过霸总的男人。”
  “你别管,这是对面那个姓秦的应得的。”
  和郁桥所料的一样,对于郁桥如此直白的话,秦序微微怔了怔。
  当然,和系统不一样,他并不觉得郁桥说这个话很油腻。
  他平时就很高傲霸道,嘴里说出再无法无天的话也好像是情理之中、理所当然的事。
  郁桥勾唇冷笑,这在霸总剧本了叫邪魅一笑,邪魅完了,继续输出经典语录:“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秦序:“……”
  郁桥头一次见这个男人吃了哑巴亏,心情好得冒泡泡。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秦序慢吞吞地回答他:“你这是做好了要付利息的准备了吗?”
  《利息》。
  郁桥表情凝滞住,手机械化的伸到桌上,拿起一个华式无糖松软奶黄小面包(俗称奶黄小馒头),一整个塞进嘴里。
  秦序噗嗤一声笑了,眸底漾着潋滟的微光。
  郁桥心里骂骂咧咧:笑你太宗爷爷个腿!
  吃完午餐后,郁桥本来想回房补个觉的。
  之前拍戏拍得太累了,他需要回血。
  哪知,秦序把他拎到三楼的暗室里,让他抄书。
  而且不是用水笔钢笔,而是用毛笔。
  郁桥:“?为什么要抄书?”
  秦序坐在一旁,高高的鼻梁上架着眼镜,做着平时最常做的事——看古籍,找文献。
  “你字挺好看的。”他回答说。
  郁桥不悦:“仅此而已?”
  “嗯。”
  “凭什么?朕不干。”
  郁桥最讨厌写字了。
  现在是,当皇子、当皇帝的时候也是。
  一只大手摁在他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说出的话就很无情:“利息在抄书和潜规则之间二选一,小皇帝,你更喜欢哪个?”
  郁桥蹭的涨红脸,谁会选潜规则啊?
  他挽起袖子,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抄什么书?”
  秦序忍笑,回了他两个字:“情书。”
  “额。昂?”
  第51章
  情书情书,自然是写给情人的书信。
  郁桥顿时来了兴趣,也不觉得抄书很枯燥了。
  秦序把一个平板电脑立在他的面前,打开了一个文档,上面写有一封古文自由体诗信。
  郁桥扫了一眼,不禁感慨评价:“好诗,好诗。太感人了。”
  秦序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问:“知道这是谁写给谁的吗?”
  郁桥仰起头,正好对上这个男人低垂下来的眼眸。
  “不知道。”他说。
  秦序像是意料之中,但眸底的微光好像熄弱了几分。
  郁桥反问他:“所以是谁写给谁的?”
  秦序抿着唇,不语,抬手扶了扶他的臂膀,纠正他写字的坐姿。
  郁桥愣了愣,恍惚间,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从前在御书房的某一天。
  因为闯了祸,母后罚他抄写佛家经书消解戾气,秦津舟明明不是监工,但总喜欢抛下公务,专门过来盯着他抄写。
  看见他写字时身体歪歪扭扭的,也是像秦序这样,会走到他身后,不厌其烦地扶一扶他的臂膀,或者撑一撑他的腰背,以纠正他写字的姿势。
  郁桥撇了撇嘴,开始提笔抄写。
  这封书信并不长,但他写得很慢,可能是因为从前被秦津舟长期规训和教导说:“字如其人,书写之时不可操之过急,要静心、耐心、字字求安心。记住了吗?小皇帝。”
  郁桥当时很烦他这套,可后来某一天,他提着沾满鲜血的美人剑,站在某个历史的关口,回望经年过往,恍然明白过来,写字何止如做人?做皇帝、做困兽、做迷途的羔羊和啼血哭泣的荆棘鸟,亦是如此。
  笔尖顿了顿,郁桥觉得自己未免太悲春伤秋了,便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一边抄写,一边读了起来。
  “今宵北牖凝鲛珠,剔银灯、照取断肠谋。
  撕婚书与战国铜戈同锈,恰似合卺酒埋柳。
  若千年后史海飘腥垢,雁字灰飞作烫金咒。
  三生石上未干墨,权当前世约纹某。”
  这是诗信的后半段。
  他读得很慢,越来越来慢,甚至几度停下来品味。
  写完后,他放下笔,摇头晃脑,深深惋叹:“感人,实在是感人。这作者实乃大情种啊。即使千万年后史海湮灭,他与他的爱人的情深似海将在这世上不存一字,但他希望他的情痕能灼穿时空,转世以后能和爱人重逢。唉!”
  感慨完,郁桥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唇,一抬头,又对上了秦序那双深邃眼眸。
  他发现了,这个男人很喜欢盯着他看。
  朕有那么好看吗?
  好吧,朕的确好看,大枫朝第一美男子的美誉可不是吹的。
  看吧看吧,朕允许你看朕千千万万遍。
  郁桥任由秦序盯着他,不管是欣赏也好,探究怀疑也罢,他都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他喝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又问回了原来那个问题:“你还没说这情书的作者是谁呢?”
  自郁桥抄写诗信到现在,秦序手里的古籍资料书一页未翻,他看郁桥都看累了,视线疲软地收了回来,面无表情、情绪冷淡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郁桥微笑:“欺骗朕。敷衍朕。”
  “嗯。”
  “……”
  郁桥绷着脸起身离开。
  只剩秦序一个人了,他在虚空中静默了片刻,随后伸手把郁桥抄的诗信拿了过来。
  郁桥的字非常好看,笔迹端正规矩,笔锋却苍劲嚣张。
  字如其人。
  能让人看到的,是被樊笼规训后的结果,剩下的那点怎么都掩藏不住刺眼的离经叛道,是他藏不住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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