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郁桥在书籍里的众多曲目中,找到《绫花引》。
阅览完谱子以后,他抿了抿,说:“这谱子不是原版的。”
“当然不是。这是专家对出土的枫朝乐谱集进行修撰而成的乐本。”郑家小儿子回答。
“修、撰?”
“很难理解吗?出土的很多文物都是残缺不完整的,需要专家进行修补修撰。”
郁桥不语,把书还给他。
郑家小儿子皱眉:“没话说了吧?”
郁桥心想,朕能说什么?朕总不能说,这专家不太行,把曲子修撰得和原曲子大相径庭。
郁桥虽然沉默,但郑翔龙从他的脸上看出了“难以苟同”之意,便说:“小郁啊,那在你看来,你觉得这首曲子应该是什么样的?”
“……”
郁桥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无意和别人争辩,但他又觉得自己身为枫朝唯一活着的人,再怎么样都得为自己故乡的文化做一次澄清。
这不是显摆不显摆的问题,这是朕的责任。
“有笔吗?”
郑家小儿子把自己随身带的钢笔递给他,但是脸上藏不住事,满脸写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扯淡!
郁桥把谱子铺到桌上,笔尖来到最下面,笔走龙蛇地开始修改。
郑翔龙和小儿子走过去,皆愣住。
郑翔龙惊叹:“你竟然会写工尺谱?”
“很稀罕吗?”
“挺稀罕的。现代乐谱使用的是拉丁谱,很少人认得古代工尺谱了。只有一些古乐专家,或者一些特定领域,比如戏曲或者古典乐,会认得和使用这类乐谱。”
郁桥随口回答:“我是演员,学过戏曲,所以才会。”
完美的理由。
“那难怪了。”
郑家小儿子还是不相信,他嘟囔说:“胡编乱造扯淡吧?”
郁桥也不反驳,一边在纸上修改谱子,一边说:“我猜出土的古谱主要缺失了后半段。另外,专家为什么认为这是一首讲述女追男爱而不得的曲子?”
书上的科普是这样写的。
郑翔龙和郑小儿子异口同声:“不然呢?”
郁桥:“……”好家伙,又质疑权威了。
他没有证据,所以他只能点到为止:“据我的了解,这首曲子背后所讲述的故事的两位主人公,均是男人。”
郑家父子:“……!”
郑家小儿子:“你又扯淡吧。”
郁桥放下钢笔,耸耸肩:“随你怎么看咯。”
说罢,他把修改好的谱子递给郑翔龙。
郑家小儿子还在一脸质疑,郑翔龙作为专业音乐人,却多少怔住了。
他无法评说郁桥修改的谱子是正确的,但他轻轻地哼了一遍,发现好像的确比原来的更合理。
据史料记载,《绫花引》在枫朝广泛流行于洞庭和吴江一带,江南水乡之地,曲子一般偏婉转悠长。
但经乐史专家修撰后,这首曲子变得含有西北苍凉哀伤之意,就挺令人费解的。
所以反而是郁桥修改过的谱子,更符合郑翔龙的猜想。
“好了,时间不早了,郑老师,我还要赶赴我母亲的生日晚宴,打扫了,告辞。”
郑翔龙多看了郁桥几眼,不知怎的,他觉得今天的郁桥比之前要更讨他喜欢。
尽管这孩子刚才的那番操作可能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但能折射出郁桥在音乐方向的天赋性,郑翔龙很喜欢。
是以,郑翔农非常难得的把郁桥送到门口。
如果原主在世,看到郑翔龙老歌神亲自送他出门,必然会觉得受宠若惊。
但郁桥泰然自若,不卑不亢、礼貌点头致意自己要告辞后,钻进了已等候已久的懂事车里。
郑翔龙盯着那辆车,总觉得有些眼熟。等那车掉头转了半圈,让他看清了车牌,他瞳孔大震。
郑家小儿子更是难以淡定,颤着声音不可置信:“爸爸,那、那是秦家的车?”
话音未落,便见郑翔龙已经追出数米开外了,举手高喊:“小郁,郑老师改变主意了。”
……
“所以,你是说,你是仗着我哥的关系,才把郑老师请出山的?”梁潮满头乌鸦黑线。
郁桥往嘴里丢了颗葡萄:“我可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哥的懂事车长得随你哥。”
“怎么说?”
“一副光站在那儿,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梁潮点头表示赞同。
郁桥趁机表达出自己的疑问:“不过郑老师为什么仅仅认为我是你家的人就愿意出山?”
梁潮得意洋洋:“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别说是整个a市,就是整个种花家,再厉害的人物听到我哥的名声,不也得老老实实给八分僧面和佛面。”
“厉害厉害。”
“是吗?但是你的演技很一般,并没有表达出我哥很厉害的样子。”
郁桥往嘴里又丢了一颗葡萄:“那我应该怎么表达?”
“崇拜,懂否?”
郁桥沉沉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开双臂,夸张地仰天大喊:“哦,秦序,你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唯一不朽的神明!”
梁潮:“……”还能再假一点吗?
郁桥表演完以后,转身准备回房,却一个不小心,撞进了一堵怀抱里。
他也是困迷糊了,第一眼看到了男人手里端着的牛奶,热腾腾的,好像很香的样子,于是就着男人的手,低头怒喝了一口。
喝完还要点评:“再加点糖会更好喝一点。”
秦郁低沉的嗓音在他头顶凉嗖嗖地响起:“神明的牛奶你也喝,这就是你崇拜我的表现?”
郁桥理直气壮:“神明的牛奶为什么就不能喝?”
“……”
“……”
“……”
“……”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寂静的尴尬和沉默以后,郁桥退后几步,板着脸,沉重道:“朕错了,朕下次不敢了。”
说完,同手同脚离去。
梁潮:“他怎么怪怪的?”
秦序的脑海中浮现郁桥耳红的样子,嘴角愉悦地弯了弯:“小皇帝害羞了。”
“……”
第31章
后来两天,郁桥接连又去回了养母家两趟,运气不好,都被连莐赶了出来。
郁桥承诺她,给她送最好的钢琴和吉他,以及送她去京市音乐学院上学,她此前还有所心动和动摇的,但这回又临时改变主意,通通不给面子。
连莐如此之倔强的原因,除了不能原谅郁桥此前要和她们断绝关系的行为,更重要的是,她放不下刘菊花,担心自己去了京市上学,就无法照顾失明的刘菊花。
郁桥能理解她的担忧,所以承诺她一定会给刘菊花请最好的眼科专家治眼睛。
连莐依旧不信他。
转折点发生在第三天。
郁桥又去了檀河镇,这次不等他进门,便听到屋里响起当当啷啷的物品打砸声和男人脏话连篇的怒骂声。
他愣了愣,拔腿进去一看,便看到四个彪形大汉在客厅嚣张放肆,连莐把母亲刘菊花拦在身后,明明自己也不过才十六七岁,却俨然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顽强地抵抗他们。
“连发宝欠你们钱,干我们什么事?有本事找他要去啊,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她怒目圆睁骂道。
催债的男人表情狰狞冷笑:“你们可是连发宝的老婆和女儿,现在连发宝那个杂种躲起来了,我们不找你们要钱找谁要?”
另一个男人突然伸出手,摸了一把连莐雪白的脸蛋,表情猥琐:“不还钱也行,你个女娃娃长得还挺嫩的,不如……啊——!!”
连莐逮着他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被咬的男人吃痛,提起手臂就要甩连莐耳光。
可惜他没有那个机会,因为在他下手的前一秒,一条笔直的长腿在空中劈出凌厉的弧度,把他一脚狠狠踹飞了出去,肉、体与墙体发出可怕的碰撞声。
所有人或回头或侧目,然后就看见一个俊秀的青年阴冷沉沉地盯着他们,气场冷峻、压迫感恐怖,把他们吓得背脊发毛。
他们从来没见过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竟然会有这样散发出这样的威慑力,不约而同地连连后退几步。
被踢出去的男人不服气,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咳嗽几声后,大骂道:“妈的,敢踢老子,不想活了?”
说着,就抄起一把椅子砸向郁桥。
可惜连郁桥的衣服都没挨着,就又被郁桥踹了出去。
收回腿时,他动作优雅极了,甚至嫌弃裤腿脏了,低头拍了几下灰尘。
末了,他冷笑森森:“脑壳硬是吧?再来。”
“……”
没挨踹的三人咻的倒退到十米开外,惊慌瑟瑟,抱团取暖,至于那个倒霉蛋,趴为地上虚弱呻吟,目测不及时送医可能会随时会狗带。
眼看群龙无首,他们只好抬着人跑路,跑之前,虚张声势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