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短戟刺向齐剑霜的头颅,齐剑霜面不改色,手腕翻飞,长矛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直直来到秃鹰眼珠前半寸。
  “刺啦——”
  秃鹰避无可避,硬生生接下齐剑霜冒死都要刺向他的这一击,只见秃鹰面目狰狞地想要拔出身体里的尖锐,却被齐剑霜一拧,五脏六腑跟着旋转。
  此刻,齐剑霜全部血性被激发,一拳掀在秃鹰脸上,牙齿横飞,秃鹰已神志不清,第二拳,足有千钧重,齐剑霜使长矛完完全全捅过秃鹰的腹腔。
  秃鹰死绝,倒在血泊中。
  额角新添伤口,血顺着眉骨淌下,齐剑霜低下头,拔出刚才秃鹰捅进他腰上的短刀,随手扔在地上,然后,他一脚踩在秃鹰头颅上,瞬间爆出恶臭的脑浆和碎骨。
  齐剑霜踩着秃鹰的脑袋,看向原青县的方向。
  雨只在片刻便下大了,无数雨滴砸向肮脏的地面,遍地横尸,晕开一圈圈暗红的涟漪。
  赶到的程绍目瞪口呆,打仗见血,他知道,但哪用得这么血腥!
  将军把秃鹰的尸体简直折磨得不成样子,饶是见过大场面的程绍心下也掀起惊涛骇浪。
  程绍突然瞧见将军腰上受了伤,登时慌道:“将军你受伤……”
  齐剑霜不容置喙地摇头躲过程绍的手。
  暴雨冲刷着所有人,喘气的,咽气的,伤的,残的。
  齐剑霜的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回营。”
  他本不必受伤。
  可他认定今日是秃鹰的死期。
  第54章
  一营将领彭重亦步亦趋地跟在齐剑霜身后, 汇报这次战争的伤亡情况:“对方死了七百人,我方死一千,伤五百……”
  彭重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齐剑霜一听到如此惨烈的伤亡情况, 差点一巴掌呼他脑瓜子上:“明知望山紧邻北匈, 有那么多条山路是可以藏人的,为什么不提高警惕?!”
  一旁的程绍想为彭将领求求情, 这次失利,不能完全怪一营。
  原本就是日常巡逻练兵, 将士们都没带起武器,加上望山本就地势险峻, 像齐将军说的, 那么多条隐蔽的山路可以藏人, 怎么就能这么凑巧正正好好被北匈撞上,对方还他妈全副武装,一营没有全营覆灭,已经算是反应及时了。
  邓画瞪了准备求情的程绍,默不作声。
  这些事, 齐将军能不清楚?
  齐剑霜进入虎帐之前, 转身扫了眼灰头土脸的彭重, 他也受了伤。
  “滚去包扎,明天自领军罚!”
  “是!”彭重顿时站直。
  齐剑霜警告道:“老子他妈说的是明天, 别上赶着找罚。”
  齐剑霜要不说这句,彭重下一秒就会带着一身伤领罚。邓画冲彭重使了个眼神,彭重识相地离开,正好与羁押谢放和陈元的老郭碰面,彭重愣了愣, 没敢多做停留。
  邓画跟在齐剑霜身后进了虎帐,只见齐剑霜脱去一身脏兮兮的盔甲,第一时间不是查看腰上的伤,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手探进胸口,吓得邓画以为他胸口也受伤了。
  谁知,齐剑霜是为了掏那两包给云枕松买的蜜饯果脯。
  邓画一瞬间语塞:“……”
  甜食沾染上一股腥臭,血早已渗了进去,肯定是不能吃了的。
  齐剑霜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许久,直到老郭带人进来,齐剑霜才回过神。
  老郭面容沉重:“将军,人带到了。”
  “下去。”齐剑霜一手捧着不能吃的甜食,一手从架子上拿了把剔骨弯刀,掂了掂,慢条斯理地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放和陈元。
  他们是玄铁营中唯一的“外人”。
  职位不高不低,重要的情报,齐剑霜一个都不会让他们知晓,但一些零碎的事情,难免泄露。
  比如,一营何时何地巡逻。
  这些军务一般会在一至两个月前由专人安排好,给齐剑霜过目,准许后分发下去,再由各营长排好班。
  有条不紊,既训练了,又不会让玄铁营缺少守备。
  俩人都快被齐剑霜冷冷的眼神看毛了,齐剑霜才缓缓道:“你俩应该庆幸,现在是站在这里,而不是躺在地牢。”
  齐剑霜抬手一指谢放:“你先说。”
  “……说、说什么?”谢放一哆嗦。
  “知道什么说什么。”齐剑霜根本没看他,将和伤口粘连的衣服剪开,拾起一旁的药酒,二话不说就往侧腰的血窟窿上倒。
  活像往冷水里倒热油,多刺激只有齐剑霜这个感觉不到疼的变态知道。
  邓画实在看不下去了,顿了顿,皱眉道:“将军,你这样肯定留疤,你确定云县令没记住你全身上下的每一处伤疤的位置和形状?”
  云枕松记得清清楚楚,他本就有个过目不忘的脑子,许多夜晚,云枕松摩挲齐剑霜的身体,早已把齐剑霜身上五百六十一道伤疤熟烂于心。更恐怖的是,云枕松还向他背过,后背哪块肌肉上是什么形状的刀伤,胸膛偏上几寸是什么方向的箭伤……
  闻言,从刚才就漫不经心的齐剑霜终于像是回了魂,抬眼看了看邓画,说道:“去把军医找来……让他带点祛疤膏。”
  邓画撇了撇嘴,看见齐剑霜放下手中的药酒,才放心离开,走之前嘟囔了一句:“可算有人能治他了……”
  齐剑霜权当没听见,闲来无事,弹了弹酒瓶,托腮道:“我一直懒得收拾你们,是因为你们不够格,不是因为我那你们没办法。”
  陈元怒道:“你空口无凭!凭什么把我们押过来!”
  “你应该庆幸老子没证据!”齐剑霜狠狠一指陈元,“否则你丫骨头早凉了!”
  “还有,别他妈跟老子横,在老子这儿,就那么一位能有恃无恐!”
  陈元嗤笑,阴阳怪气道:“那万一就是您床上那位泄露出去的呢……”
  话音未落,齐剑霜手中的剔骨刀一下子飞出去,擦着陈元的头发扎进他身后的木桩子上,几缕头发飘飘而下。
  陈元冷汗一瞬间淌下来,可未等他反应过来,齐剑霜一脚踹了上去,陈元四脚朝天,摔得他吐出一口血。
  齐剑霜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语气冰冷:“可能你真不知情,冤枉了你。但在玄铁营,本将把你杀了,又如何?”
  陈元捂着肚子,惊愕地看着齐剑霜不屑一顾的眼神,一旁的谢放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恰时,邓画带军医进来,看见这场面,二人见怪不怪。军医平静地打开医箱,齐剑霜撕开上衣,手肘后撑,挺直上半身。
  “本将不为难你俩了,滚吧。”
  今儿齐剑霜只打算吓吓他们,问多问少的,齐剑霜一点都不在乎。
  从胥信厚到玄铁营的第一天,他就清楚总要经历这些事,背叛、策反、忌惮、试探……他已经熟悉了。
  只不过有叛国贼,真是齐剑霜没想到的。
  “将军,您忍一下,我得把腐肉割下来。”
  齐剑霜低头瞥了眼触目惊心的伤,淡淡“嗯”了声。
  他看着谢放和陈元离开的身影,忽然觉得好累。齐父曾对他说“你身后有大宣,刀尖只需向外,保护自己的国家,是很有成就感的”,可现在呢?刀尖不仅向外,还要对内。
  营帐的毡帘被掀开时,齐彦闻到浓重的草药味,混着旱烟的气息扑面而来。
  齐彦几乎是扑过去的,他看到齐剑霜腹部的伤口狰狞地张着,布条紧紧勒在四周用来止血,边缘泛着青紫,齐彦眉峰猛地一跳,他隐约看到伤口最深处的外翻的筋膜。
  军医用骨针缝合时,齐剑霜喉间压抑地发出几声闷响,就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了。
  齐彦刚要说些什么,便被齐剑霜打断:“憋回去,我已经很配合军医了。”
  的确,比自己二话不说就洒药酒要配合得多。
  “还有,”齐剑霜略带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不许让枕松知道,给我瞒住了。”
  齐彦和邓画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齐剑霜不满地皱眉:“记住没?”
  齐彦不敢吐槽什么,邓画是真没招了。
  早干嘛去了,现在怕起来了。
  “行,知道了。”邓画摆摆手。
  *
  檐下铜铃摇响最后一声秋音,阶前梧桐堆了半尺深,碾过枯叶,脆响入耳。
  小星儿长高了许多,在小院里被小狗撵着跑,头上扎着的两个小发髻有些跑散了,小荷正盘算着一会儿给星灼换个什么发型,就看见了刚刚回府的云县令。
  小星儿直扑过去,一把抱住云枕松的大腿,扬起的小脸红扑扑的,鬓角全是汗。
  “天变凉了,小心生病。”云枕松抬手为她擦了擦汗,笑笑,“去洗把脸,今天霜降,晚饭煲羊肉吃。”
  云枕松走了出来,停在廊下,抬头看了看院中的菊花,开得热烈,可云枕松却有点提不起兴致。
  前些日齐剑霜来信,写道:北疆的风会啃花,没什么菊可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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