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齐剑霜没再管他们,抱着精疲力竭的云枕松,步子又稳又大,狭窄的地牢通道内,胥信厚从中州带来的人拦他,玄铁营的人就会格挡回去,一路走来,畅通无阻。
齐剑霜面不改色,拾级而上,窥见天光。
不久前,营外突然闯进两匹横冲直撞的马,值班的蹦起来就要拦,谁料看见的竟是齐剑霜的脸,惊魂不定间,跟在齐剑霜身后的邓画停下,用她昔日训斥小兵的口吻说道:“别愣着了!将军没死!还不快通知出去!”
小五“嗷”地一声跳起来,撒开了腿往军营里跑,一边跑一边吼:“将军回来了!!!将军没死!!!将军没死!!!”
邓画瞥了一眼其他人:“你们光看着啊,小五一个人喊得过来?”
几人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将军的脸了,此刻早已热泪盈眶,邓副几人好久没回来,都以为也遇难了,他们低沉了好些天,如今再次听到邓副熟悉的训人声,内心既感动又感慨。
他们点头如捣蒜,几个而立壮汉一边抹眼泪,一边向四处跑。
不过齐剑霜目的明确,时间紧迫,像阵风似的,好多人光听见音却不见人,下意识以为被骗了,照着小五的后脑就兜了一把,骂道:“混账玩意!瞎传什么!”
“没有!!!将军真的回来了!”
于是,正当他们急到跺脚辩驳之际,齐剑霜的身影出现了。
熟悉的身量,剑眉星眸,眉心薄唇紧抿,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严肃,沉着的视线瞥出总能给人带来一阵无缘由的心安。
只一眼,他们就认出了自己的将军。
全军出帐,眼含热泪,夹道跪地,无一人出声,场面诡异且震撼。
这种受万人俯首的感觉,齐剑霜好久没体会过了,那一瞬间,曾经的回忆翻涌,肌肉记忆先他一步做出回应。
“都起来!滚回自己的岗位!”齐剑霜扬声喊道,“叫军医来找我!”
*
韩琰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阴测测地望向哈勒巴,半晌,他突然笑了一声,笑得莫名其妙,搞得哈勒巴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不满地嘟囔道:“你又来干什么?这是我们北匈的地盘,你一个中原人……”
话没说完,就被韩琰无情打断:“原来北匈王知道啊,中原什么情况只有我这个中原人最清楚,你轻举妄动什么?”
哈勒巴能听懂简单的话,但没听懂“轻举妄动”这个成语,挠着脑袋瞪他:“你告诉我云枕松的存在,不就是等着我这么干么!”
韩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哈勒巴总觉得这人邪性,明明长得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可眼睛里总流露出疯意。
哈勒巴打了个冷颤。
韩琰翻脸比翻书还快,眨眼间就摆出温润如玉的笑容,晃得哈勒巴想吐。
韩琰有商有量道:“既然已经试探出了云枕松在齐剑霜心中的分量,那你以后也知道如何让齐剑霜痛苦了吧?答应我,这一阵一定不要出兵,好吗?”
哈勒巴眼里露出些许疑惑。
韩琰保持原有的笑意,扭头对骨浪说:“翻译给他。”
骨浪正在和无恙进行无声对峙,彼此互瞪,不亦乐乎,闻言一愣,一边回忆刚韩琰说了什么,一边翻译给哈勒巴。
最终,哈勒巴点头了,不过他要求韩琰五天之内再给他们提供五百斤粮食。
韩琰同意了,掀帘离开后,背对着哈勒巴的方向嫌弃骂道:“蠢货!”
与此同时,哈勒巴喝光奶茶,一抹嘴,瞧不起韩琰那清高劲儿,骂道:“装货!”
只要北匈不出兵,齐剑霜就无用武之地,到时候他必须要一个人面对大宣朝廷的威压,韩琰不会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绝不!
韩琰坐在马车里,闭眼小憩,每日一问:“东西找到了吗?”
无恙摇头,一瞧主子闭着眼呢,连忙补道:“没呢。”
“江南,快翻遍了呢。那东西究竟在哪儿?”
*
云枕松伤势不重,但是因为惊吓过度,精神不济,整个人看着病怏怏的。
齐剑霜陪在他身边,仔细喂他喝水,时不时用袖子给他擦下嘴角。
突然,门外起了骚动,被五花大绑的胥信厚一个猛扎冲进来,他费劲吐出撑了满嘴的布,腮帮子酸胀得厉害,胥信厚肆无忌惮地高声叫嚷:“齐剑霜!你要反吗!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凭什么绑我!又凭什么住我的虎帐!”
他一边嚷,一边照着齐剑霜跑去。
齐剑霜拔剑朝他刺去,胥信厚眼疾手快,借势割断前胸后背的绳子,几乎是贴着皮肉划过,稍有不慎,就有皮开肉绽得风险。
负责羁押的士兵姗姗来迟,反缴胥信厚胳膊,被胥信厚一拳接一拳打退。
云枕松惊讶于这人武力不低,面对层层围攻,竟还能游刃有余。
“别打了,都停下。”
云枕松皱眉道。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他们听见,但没人把他当回事。
云枕松好不尴尬,揉了揉鼻尖,齐剑霜看了他一眼,吼道:“胥信厚!你丫别逼老子动手。”
“操!我胥信厚怕你么?!你算老几?”
云枕松一听,护犊子的脾气上来了,刚“嘿”了一声,齐剑霜便豁然起身,抬脚作势踹他。
胥信厚不屑地挑起一边嘴角,伸手握扯齐剑霜的腿,谁料!齐剑霜出其不意,收回的腿快出残影,没人看清他是如何支配的四肢,胥信厚就已经被齐剑霜押跪在地。
齐剑霜不多说一句废话,一拉一拽,硬生生卸了胥信厚一条胳膊,胥信厚算条汉子,疼得冷汗都出来了愣是没吭一声。
这会儿齐剑霜再次抬脚,把胥信厚踹出虎帐,冷冷道:“等你冷静了,再进来同我说话。”
丝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索。
短短时间,齐剑霜仅用两招制服空降而来的新将,霎时间,所有人都用崇拜强者的眼神仰视齐剑霜,玄铁营的人骄傲地心说这就是我们齐将军!云枕松得意地心说这人爱我!
齐剑霜挥退旁人。
云枕松何尝不知道齐剑霜进退两难的处境,他现在的淡定与从容,都是在拖延时间,估计这会儿有关他的消息已经飞驰在回中州的路上了。
云枕松按下齐剑霜为自己喝药的手腕,皱眉担忧道:“我都清楚,你不必瞒我。实话告诉我,你作何打算?”
齐剑霜依旧云淡风轻,从胸前掏出一袋蜜饯,不由分说地塞进云枕松苦涩的嘴巴里,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死不了,放心。”
第30章
营外时不时传来欢呼和喊叫, 将士们兴奋过头,压抑许久的气氛终于欢腾起来,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灿烂的笑容。
“哎!有点正形, 当心一会儿被将军罚。”邓画从粮秣辎重库房回来, 经过演武场时瞧见一个个撅腚聊天的将士们, 笑骂道,“好好练, 晚上痛痛快快地喝酒吃肉!”
他们都好几个月没见过肉沫子了,一听有酒还有肉, 拢起手掌放嘴边,叫声像山里的野猴子, 邓画嫌弃地给了他们一个白眼。
邓画悄悄靠近虎帐, 朝里面撇了撇嘴, 问帐外警卫:“里面还有第三个人吗?”
“回邓副,没有。”
邓画“啧”了声,她要禀报的事说急也不急,就算齐剑霜知道了,目前也无济于事, 只是徒增烦恼, 所以不差这一时一刻了, 让那俩久别重逢的小情侣甜蜜去吧。
邓画大摇大摆地走在军营中,小五回营门把守去了, 老郭等人正看押中州来的,包括被邓画一记手刀砍晕的胥信厚,她环视一圈,觉得无聊。
忽然,她眯起眼看见了磨刀的程绍——程绥的亲弟弟, 坏笑一声,从后腰拔出双刀,拔腿往程绍的方向跑去,力量之大,足以撞翻一只雄性成年狼。
程绍用余光感受到了飞驰的光影,疑惑抬头的下一秒,本能躲闪开邓画的手起刀落,定神一看,原本自己站的位置被砸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程绍既无语又后怕,劫后余生地咽了两下吐沫。
“……”
邓画用刀点他,挑衅道:“来,跟我过两招,让师父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
“我听见有人叫他秃鹰,那人脸挡得严实,我没看清。”云枕松认真回忆。
齐剑霜一脸凝重。
“怎么了?秃鹰是谁?”
齐剑霜缓缓解释道:“秃鹰是哈勒巴手底下的得力干将,马上功夫了得。我在想,北匈为何要绑你?如果说他们是冲我来的,又是如何知晓你我关系……”
齐剑霜猛然一顿,千言万语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他貌似能够串联起一些前尘往事了!
那封被他藏起来的信,信上赫然写出了云枕松的存在,以及写信之人对自己的熟悉程度,先前齐剑霜只能凭空猜测,根本无从下手去调查真相,久而久之,事情一多他渐渐置之一旁,可如今,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未来还会死多少人,掉进多少陷阱,齐剑霜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