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齐剑霜不再说话了。
云枕松笑笑,没计较,荡了荡手中的酒壶,继续问:“还有件正事要问你,你曾说自己是玄铁营的,那你一定认识镇北大将军吧。”
齐剑霜呼吸一滞,喝光酒壶中最后的一口,佯装自如地平视远方:“嗯。”
“镇北大将军叫什么名字呀?”
既然系统给的前三个人名都是玄铁营的,那就两个一定和玄铁营密不可分,尽早问出那两个究竟是谁,他才能更从容地应对后续的任务和情节走向。
“齐剑霜。”
云枕松有些失望:“哦。”
系统不会给他任何除奖励外的帮助,他没办法得知泓客的好坏,也没办法得知其他人物的身份。
“怎么?”齐剑霜不动声色地问。
云枕松临时胡诌道:“就是近日镇北大将军身亡的消息刚传到原青县,感觉他鞠躬尽瘁一辈子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心里有点难受。”
这位将军要是不死,他怎么可能会有应对十九部落的压力啊!
齐剑霜一挑眉:“世人都说,他是故意拖延,误了最佳战机,导致玄铁营死伤惨重……”
云枕松干脆地打断:“他也曾是你的领导,他一言一行又岂存在旁人嘴里?我现在算是看透大宣的朝政了,半个月前求的粮,至今杳无音讯,就算原青县偏远闭塞,也不至于半个字也传不进来啊。贪生怕死的官员装聋作哑,大字不识的愚民甘愿当散播谣言的棋子,此前一战到底有多少艰难和苦头,逝去的人无法说诉苦,就只能活着的人为其伸冤,你身为玄铁营的一份子,不帮着将军说话,怎么反倒诋毁?”
齐剑霜细细品着他的话:原来,这世道还有像他这般清醒的人。
二人聊了许久,不知不觉间云枕松喝了大半,醉醺醺的后劲找了上来,大脑变成一团浆糊,他自嘲自己怎么那么有大爱精神呢,自己都没朋友,更没亲人,哪儿来那么多情绪去为一个陌生人说话,真是闲出屁了。
人家好歹是个大将军,生前有权有势,也是有人敬爱过的,可他是个没人在意的。
但怪得了谁呢?
细数来,自己没有什么优点:病骨头,既不幽默又不文雅,不通诗词,不懂功法,就连长相也是消瘦苍白。
天很黑,齐剑霜刚才没仔细瞧云枕松,这会儿发觉对方忽然变得安静,他叫了声他的名字,没应,于是伸手探去,摸到了他滚烫的皮肤。
思绪还在飘飞的云枕松突然感到身侧的人动了动,毫无征兆地将手心扣在自己的额头上。
云枕松表情空白一瞬,愣道:“干嘛?”
“你好烫”这次换齐剑霜皱眉,“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借着月光,齐剑霜看清他通红的脸,顿时一恼,皱眉道:“你不能喝还喝,不要命了?”
“管我做甚。”云枕松眼神不再清明,着落点变得虚浮,“我要我喜欢,喝死算我自己活该。”
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
齐剑霜真是搞不懂他,顿时颇为无奈:“我又哪儿惹到你了?”
他手臂绕过云枕松后背,搭在他肩膀上,以免他摇摇晃晃再坠下去。
“不是因为你。”云枕松把手臂伸直搭在膝盖上,脸埋进手臂里,声音闷闷的,“我从小就没人疼的,发烧了自己硬挺,被人欺负不知道找谁告状,以为长大了就好了,等到自己能赚钱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齐剑霜抿唇,之前程绥调查过云枕松的身世,的确是自幼丧母丧父,吃百家饭,勉强长大。
他嘴笨,不会安慰,更不会哄人。
好在云枕松喝醉了,也不需要别人接话,他只自顾自地嘟囔:“我可以自己可怜自己,但你不能可怜我。”
齐剑霜干巴巴道:“我从不可怜任何人。”
“那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云枕松的声音里多带了几分怨怒。
这人连头都没抬起来,怎么可能看见齐剑霜什么眼神,再说了,齐剑霜的眼神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也不知道云枕松代入了曾经的哪段记忆。
大概是被人用可怜他的眼神注视。
不一会儿,云枕松苦笑两声:“你这儿真是,一点不会安慰人,什么叫从不可怜任何人,你心是石头长的啊。”
齐剑霜无言以对,可云枕松不需要他回答。
他抬起了头,仰脖看着星空,眨眼的下一瞬,眼泪无声滑落,很快便聚在下巴处。
他眼底红得一塌糊涂,腰肢软下来,迷迷糊糊靠在齐剑霜的肩膀上。
“……抱抱我吧。”
第10章
那晚,云枕松醉得彻底,夜里凉,体热易遭寒,齐剑霜把人抱入屋内,放在床榻,刚想转身叫人为他换衣,衣袖就被人攥紧。
发带不知何时松了,柔顺黑发如瀑散乱,云枕松白里透红的脸深埋其中,嘴中喃喃:“冷……抱着我睡。”
这人……惯会撒娇么?
齐剑霜思忖片刻,好笑地对已经醉的人说:“知道我是谁吗?”
“……泓客。”
“你刚说什么”
他突然仰起头,眼里有怨,委屈地重复:“冷,抱着我睡觉。”
“好。”齐剑霜玩味道,“听你的。”
对着这样一张脸,谁又能不动春心。
宿醉过后是头疼加重,光是翻个身,云枕松就感觉像是有把改锥捅进自己太阳穴,捣了捣,碾着血肉转了几圈。
“啊……”云枕松顿时双手抱头,蜷缩起来,忽然感觉身侧有什么东西挡着,还未睡醒又头痛欲裂,他想都没想就把全身缩靠在那滚烫一处。
“怎么?”
一道拖着低沉尾音的磁性嗓音钻入云枕松耳中。
云枕松倏地睁大眼睛,连头痛都暂时被忽略,他猛然坐起身,错愕地看着眼前光景。
齐剑霜侧卧在他身旁,由于床榻偏窄,齐剑霜又是个大体格,后背几乎悬在半空,稍一翻身就会掉下去,这会儿他正捏着鼻梁,眉头紧锁,面对云枕松震惊的表情,既无奈又认栽。
说到底,还是他懒得挪窝,明明云枕松睡熟后手就卸了力,可他不光没走,还闭眼环住对方细薄的腰肢,睡梦中的云枕松贪恋这温暖与坚实的臂膀,下意识往里拱了拱。
像齐剑霜这等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动作,当即抽脱手臂,但他还是没下榻,保持着半卧半悬的姿势,断断续续睡了一夜,被云枕松吵醒后,全身上下酸胀僵直。
齐剑霜背对着晨光,慢悠悠坐起来,将云枕松笼罩在自己身影之下。
他挑眉:“如果你说忘记了喝醉后的一言一行,我也认栽,随便你怎么处置。”
追究起来,也是我放纵了你。
记忆渐渐在疼痛中清晰,他揉了揉鼻尖,讪讪道:“……记得一点吧。”
你胆子也忒小了点!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得了呗,免得我纠结!
齐剑霜眯起眼睛:“那你还打算保持这种警觉的姿态么?”如若枕松不似这般防备……
扪心自问,第一眼,齐剑霜就瞧上了云枕松的脸,后续相处中,齐剑霜发现他脸上根本藏不住事,高兴的失落的难过的气愤的通通写在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中,勾得齐剑霜心生怜爱,应下许多荒唐事,昨晚陪他看星星算一件。
经此一夜,齐剑霜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思,他爱极了云枕松的脸,馋他的身子,至于心,齐剑霜不打算过早交出去。
可他也不愿做强迫之事,床榻之事,得双方同意。
云枕松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干笑两声:“没反应过来,哈哈。”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拥抱呢?
二人心怀鬼胎,面上平静,心下汹涌。
云枕松:“你赶快偷溜出去吧,这要让他俩看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齐剑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犹豫半天,也没说出口提醒一句,还以为他心底过于善良,毕竟是能说出“人人平等”的话来。
“晚了。”
话音未落,羽生便轻轻推门而入打算叫主子起床,谁知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光脚站在床榻边上的齐剑霜!
他衣衫不整,露出胸膛的伤疤,薄薄的布料之下是掩饰不住的流畅肌肉线条。
九尺身量,简直晃瞎羽生的眼,他目瞪口呆,紧接着“砰”的一声关紧房门,红着脸冲里面喊:“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诶?不对啊!这就是主子的院子啊!”
“周巳!!”羽生狂奔出去,声音渐远但依旧响亮,“周巳你快过来!!”
云枕松:“……………”
本以为自己清白从此毁了,哪曾想齐剑霜淡淡一句:“为主子暖床啊。”
自降身份,让云枕松一愣:“嗯?”
“哦,吓死我了。”羽生拍拍自己的胸脯,拉扯住随时准备蹿出去揍泓客一顿的周巳,“那没事了,主子你是打算再睡一会儿,还是洗漱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