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刀疤脸挪步出来,紧接着又有几个魁梧、脏兮兮的汉子挤到前面,其中,包括程绥、鲁仪和邓画。
  云枕松看见有一位女子,关切道:“姑娘,你可以嘛?”
  邓画单挑眉,这位县令是第一位询问她、而非直接拒绝,她笑得张扬:“怎么?瞧不起女子?”
  “当然不是。”云枕松连连摆手,“怕你受伤,女孩还是不轻易受伤的好,一会儿坚持不住就下来哈。”
  邓画点头,“嗯”了声,然后看了眼齐剑霜,眼神里带有戏谑
  她用嘴型说道:人不错,我挺喜欢。
  分离后,邓画活动着手腕脚腕,兴致勃勃问身侧的齐剑霜:“怎么说?还能用剑吗?”
  “你还真听他的话。”齐剑霜的剑迟迟未出鞘。
  邓画瞥了一眼将军的剑柄,没揭穿他,道:“反正我挺喜欢那个县令的,多可爱,长得带劲儿,说话还好听,关键是比营里那帮男人香多了!”
  数十山匪在大虎的一声令下,怒吼着提刀猛冲出去,齐剑霜在迎击的前一刹那,轻飘飘扔下一句:“这话别当他面说。”
  邓画嘴角抽了抽,没再说出什么。只是在刀刃擦着她鼻尖砍下的时候,她身子向后一倾,眯缝了一下眼睛,饶有兴致地笑出声。
  大虎原本心里挺没底的,不清楚县中的兵力,但冲到跟前发现也没几个人守城门啊,往女墙那边一瞥,也没有任何搭弓的迹象,心里踏实大半,但还没等心口的石头彻底落下来,一个女娃娃当即抬脚就把他踹飞了!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心情起起落落,同为山匪的小啰啰们同样战战兢兢,喊出来的气势虽足,但手下功夫明显欠缺。
  钝涩的刀锋劈开混沌的黑夜,刀柄上绑着布料,早已磨出毛边,露出原本属于杀猪刀的柄部模样,齐剑霜后撤半步,刀刃擦着胸前落下。
  从一开始,齐剑霜就没打算把他们看作敌人,而是日后需要训练的兵。
  于是,齐剑霜下意识嫌弃地指出:“速度太慢。”
  另一个山匪一边“啊啊啊”地喊一边高挥起铁棒,瞄准齐剑霜的后脑勺砸下,齐剑霜二话不说,将他胳膊卸了下来,抬脚踹远,侧弯躲过身后袭击。
  干净利落,没一点多余动作。
  铁棒挥空,胳膊的力量没有着落,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晃了两下。
  齐剑霜一个过肩摔就把本来站不稳的汉子狠狠摔在地上,评价道:“底盘不稳。”
  “底盘不稳”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摔的,反正两眼一闭,晕了。
  程绥和鲁仪那边配合几位县兵,有些吃力地干掉大部分山匪,其余的,都被齐剑霜和邓画二人解决掉。
  如果要排武力榜的话,齐剑霜第一,邓画紧随其后,要不然,邓画如何当上齐彦的师父。
  第6章
  齐剑霜伤势未愈,加之干了一天的农活,腰酸背痛,左躲右闪,费了好些力气,要搁以往,一剑一条命,哪儿用得着这么憋屈。
  山匪看他连连退让,邓画又一个劲儿护着他,以为齐剑霜是个假把式的主儿,顿时信心十足。
  大虎啐了口血沫,刀尖斜指地面,趁齐剑霜回身之际往前一扑,谁知齐剑霜像后背长眼睛了般,一个干净利落的回手,大虎右臂上虬结肌肉霎时出现一道新鲜剑伤。
  齐剑霜的剑穗在风里飘摇,青钢剑刃凝着血珠。
  "锵!"大虎的刀掉落在地。
  齐剑霜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再管他。
  枯草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声。
  齐剑霜眼角瞥见左侧黑影晃动,当即拧腰侧踢,将持棍偷袭的山匪踹向一边,脑壳撞击石壁的闷响与刀剑相击的清音在城门前空旷地带回荡,惊起数只寒鸦。
  邓画接过他的位置,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七人。
  尘土在众人之间缓缓沉降。
  邓画收剑背手,站定,冲倒下一片的山匪们扬了扬下巴,声线沉稳:“火候不足,诸位日后需勤加练习啊。”
  汉子们疼得满地打滚叫唤,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脏话。
  云枕松从未低估过泓客的能耐,但他着实没想到难民中还有这等厉害人物,他侧过头同周巳低声说道:“你和这位女侠,谁厉害?”
  周巳并非小肚鸡肠、嫉妒英才之辈,大大方方承认:“她厉害。”
  “那你和泓客相比呢?”
  “……他。”周巳就知道主子会问这一句,“但我去剿匪,不见得落下风。”
  “那是自然的。”云枕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巳属于云枕松的贴身侍卫,这等事儿轮不到周巳出手。
  天边已有光亮,晨曦藏在云层之后,若隐若现,仔细一听,不知是谁家的鸡叫得响亮生动。竟是一夜未歇。
  云枕松提起精神,走出去准备唱唱白脸。
  云枕松一袭素衫,颈间系着笨重的披风,笑容和煦温柔,他吩咐人把汉子们抬起来,又叫郎中们先可着挂彩的人医治。
  云枕松先是佯装埋怨:“和你们说了不要见血,怎么下手还是没轻没重的?好啦好啦,不用谢罪,你们也累了,去歇着吧,昂。”
  齐剑霜从始至终没有一点请罪之意,甚至在云枕松发出最后一个哄人的音节后哼笑了一下。
  剩下的事交给云枕松就够了,他转身进城,余下的不由自主跟上。
  云枕松眯缝了一下眼睛,一副了然模样,最后,他对地上那些两眼一闭等着被砍头的汉子们说:“不用一脸死到临头的表情,本官不杀你们。”
  大虎撩起耷拉着的眼皮,阴测测地看过去。
  云枕松没在怕的,直视回去:“不用在心里骂我假惺惺,你们的看法对我来说屁都不是。”
  “我给你们两条路。”云枕松身子单薄地站在中央,声音却格外有力量,“一,关入地牢,每日和耗子同床共枕,吃馊饭喝脏水。二,带着手铐脚铐去地里干活,虽吃不上山珍海味,但一定不让你们饿肚子。”
  “放心,干的都是农活,也有休息时间,不会压榨你们的。”
  大家沉默不做声,能有这么好的事儿???
  云枕松适时放出最后的杀手锏:“选择后一条路的,现在就可以登入户籍,领一碗白粥。”
  顿时,众人眼中放光,管他娘的什么阴谋!老子要吃饭!
  “俺!俺选后一条路!”
  “操,老子要喝粥!”
  “瞅你们那熊样!”大虎恨铁不成钢,扭头叫嚷,“不就是干农活么!老子死都不怕!还怕干活?!”
  云枕松会心一笑,冲典史摆摆手,他功成身退。
  县中多位官吏劝云枕松回府休息,他的身子是万万不能垮的,还有诸多事需要县令主持大局。
  云枕松忙得腰早就酸了,他一想到还要走回府,顿时头大。
  他瘫坐在太师椅中,神情恹恹地看着百姓们忙碌的身影,叹口气。
  歇会儿腿,实在不行就在这睡吧……
  云枕松走神思忖时,下意识会咬起指甲,眉心紧簇。
  “主子?你是太累了吗?”羽生问,“周大哥,你背主子回府……”
  云枕松赶紧摆手,道:“别,周巳也忙了一晚上,别折腾他了。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歇一会儿就好。”
  周巳未得主子点头,哪敢僭越,只好焦灼地守在一旁。
  有的难民被接回当地百姓家中,剩下的都挤在城门口处的简陋住所,此刻,街道只剩守城的士兵,空荡寂寥的街道,弥漫着淡淡米香和丝丝寒气。
  紧接着云枕松就打了个喷嚏,浑身冻得一哆嗦:“唉,我还是回去吧,我快要感冒……嗯?!泓客?你干嘛!”
  只见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暗处的齐剑霜蹲下来,有力的双臂向后一拢,将云枕松稳稳当当地背到自己宽阔的后背上,沉声道:“背县令回府休息。”
  周巳和羽生同时皱眉,这小子胆大包天!可下一秒,主子非但没责怪,反而关系起对方的身体:“你能行吗?累不累?我还挺重的……啊,你身子怎么这么烫啊!是不是发烧了?羽生周巳!你俩别愣神了,快跟上,咱们回府都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话太密。
  齐剑霜心道。
  几人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中,程绥撩起草帘一角,心中不愿去面对曾经驰骋疆场的铁血将军“堕落”成一个无名小卒,本应接受黄金万两,封侯拜相,一夜之间,权势富贵烟消云散。
  程绥叹了口气,他替将军不甘心。
  回去途中,云枕松迷迷糊糊睡着了。
  齐剑霜将人放到床榻上,默默回到自己那方小屋。
  后来也没人送来姜汤,大抵是把他忘了。
  *
  “给朕查!”李廷把方桌上的珍贵砚台狠狠砸向地面,指着刑部尚书的鼻子,破口大骂,“查不清是谁指使的那群刺客,朕治你们重罪!”
  此刻御书房跪了一屋子人,这些人但拎出来一个放到原青县,不仅原青县会举全县之力用最高规格接待,而且周围其他县县令也一定会亲自来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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