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林南屿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黎黎。
灰太狼在他的眼前死去，遗留下一个来不及托付的, 痛哭流涕的人类遗产，让黎黎不可避免地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滴滴——”
直到后面的车猛地按响喇叭，林南屿才发现绿灯已经亮了。
车子平稳地向着尼诺甜品店驶去，车内再次回归静默。
黎黎也并没有追问林南屿的答案，仿佛他刚刚那一问，不过是情绪累积之后的随口一说。
只是那张纸巾，不断揉捏、拉扯之后，已经在黎黎的掌心变成了一堆纸条。
到了尼诺甜品店门口，林南屿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之后，又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宝宝。”
黎黎把纸条们揉成一个丑丑的团，藏在掌心里。也没跟林南屿牵手，只一味低着头跟在林南屿身后。
忽然，走在前面的林南屿停下了脚步，黎黎来不及停，径直撞了上去。
还是有一些痛的。
只是没等黎黎喊出来“痛”，他就已经陷入了熟悉的温柔怀抱里。
林南屿把黎黎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低声说：“宝宝，别因为那件事难过。”
“你没有丢下我，相反，你拯救了我。”
“所有所有的不开心，在你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刻，就通通消失了。”
他们相拥在路灯下，林南屿把话说得很慢，每说一个字，他的胸腔就会轻轻地震一下。
黎黎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抗拒的动作，实际上，敏锐的小猫爪垫，将胸腔每一次震动的频率，都精准捕捉到。
他抓住林南屿的衣襟，闷声问：“我拯救了你，我是小王子吗？”
掌心下，原本平稳起伏的胸膛忽然重重地跳了两下，黎黎听见林南屿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啊，你是猫咪小王子。”
“童话故事的结局，都是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只可惜，我不是公主。”
林南屿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变得轻松、促狭了一些。
黎黎抬起头，发现暖黄的灯光将林南屿渡上了一层朦胧又温柔的光。
现在的林南屿看起来好像更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但黎黎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只是说：“没关系，王子和王子也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林南屿就笑了。
他把黎黎掌心里那团纸巾拿出来，扔进几步开外的垃圾桶里，然后回来牵起黎黎的手：“走吧，去挑一个漂亮的甜品。”
甜品店已经要打烊，剩下的品种不太多。
黎黎在透明柜子前来来回回走了三圈，挑了一个巧克力小蛋糕。
林南屿：“宝宝，你不是不爱吃巧克力。”
黎黎：“嗯，这不是给我吃的。”
黎黎又挑了一个红丝绒小蛋糕，结账的时候，黎黎特意问店员：“那个巧克力蛋糕，放冰箱的话，明天可以吃吗？”
“可以的，请一定要放冰箱冷藏哦。”
林南屿就知道，巧克力蛋糕是买给谁的了。
晚上，吃过小蛋糕的黎黎，像往常一样，紧紧挨着林南屿睡觉。
但又有一些不一样，黎黎几乎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像守护猎物一样，将林南屿整个儿缠起来。
“宝宝，我快不能呼吸了……”林南屿拍拍黎黎的手臂。
黎黎就放松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睡着之前想：把哥哥抓牢一点，就不会丢了。
第二天，黎黎起了一个大早，他没让林南屿送，提着巧克力小蛋糕赶去“修猫”。
早上8点，宠物殡葬的人会来“修猫”接灰太狼。
黎黎七点就到了，店门还没开，门口竟然已经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不过是一夜，沈明昱看起来更瘦了，宽松的t恤套在他身上，好像他整个人都在衣服里晃。
“你好。”
黎黎走上前打了个招呼，沈明昱好像一个失去了润滑的老旧机器人，缓缓转动脑袋。
见是黎黎，沈明昱的脸上有了一点点血色：“你好。”
黎黎打开大门：“你还要再跟他说说话吗？”
沈明昱昨晚已经抱着灰太狼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一直到最后嗓子都哑了，眼泪也流干了，也没舍得走。
今早又早早地来，一定是还有没说完的话要说。
沈明昱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礼貌的笑：“是的，还有一点……昨天忘记了，谢谢你。”
“嗯。”
黎黎领着沈明昱来到冷冻仓前，把手里的小蛋糕交给他：“这个小蛋糕，你跟灰太狼分一下吧。”
“啊？”沈明昱不明白。
黎黎：“你没有吃饭就来了，看起来像要晕倒。还有，其实巧克力蛋糕很好吃，可是没有小猫吃过，因为吃了会死。”
“现在，灰太狼可以吃了。”
沈明昱哆哆嗦嗦接过蛋糕盒子，浑身都在抖。
黎黎打开冷冻仓，然后把这个空间留给灰太狼和他的人类。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你如果继续这么难过，灰太狼也会很难过的。”
黎黎不知道灰太狼会不会也会像他一样，有重新回来的机会。但无论如何，如果灰太狼的人类开心一点点，那么他也会开心的。
沈明昱的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但他用力地捂住了嘴，没有哭出声，然后用力点头。
宠物殡葬的人来接灰太狼的时候，“修猫”的医生护士们几乎都来了，连上班7天迟到6天的况野，也在8点准时赶到。
团团在赵医生的怀里抱着，大家一起送别这个，凶了很久，也坚强了很久的绝世凶兽。
沈明昱要跟着车一起去。
临上车前，沈明昱送给黎黎一个大拇指节大小的钥匙扣。
是一只圆圆的猫猫头。
是灰太狼。
“是昨天晚上，我用灰灰的毛戳的毛毡。时间太仓促，不是很好看，希望你不要嫌弃。”
黎黎接过来仔细看看：“很像，跟灰太狼一模一样，凶凶的。”
沈明昱总算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谢谢你昨天告诉我的那些话，不管你是安慰我也好，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谢谢你。”
“如果你真的能跟小猫沟通的话，有机会帮我告诉灰灰，就说……我不会被欺负了，我跟那个人分手了，让他放心。”
灰太狼已经死了，黎黎怎么会再见到他呢？
但黎黎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答应你。”
*
发生了灰太狼的事，“修猫”的医生护士们心情都有些低落。
季医生她们还好，当医生久了，这样的事情经历过很多很多，虽然悲伤，但也很快就走了出来。
只有黎黎和况野，还有两个年轻小姑娘，始终恹恹的。
况野黄色头发像一捧枯草似的，有气无力地说：“黎黎，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我以后可能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事，我就不想继承家业了……”
黎黎没说话，正在专心给小猫住院部里躺着的三只猫猫配药。
一边的小护士郑可儿却说：“也不能这样说。你想想，我们虽然送走了好些灰太狼，但是也救回来了更多更多的团团呀。”
“你们看，团团现在胖乎乎的，很健康。除了太胖要控制饮食之外，他过得很开心呀。”
黎黎配药的手停了一下，抬眼看向郑可儿，心脏上面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稍稍松了一些。
况野跟他一样，抓了抓头发，一拍大腿：“对呀！我还是应该继承家业的。”
“团团——来小野哥哥抱一个——”
快下班的时候，季医生来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让黎黎直播？”
季医生笑道：“是呀，我们店之前也直播过几次，不过效果一般。黎黎长得这么好看，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起来呀。”
“什么直播？”
季医生指了指还在吊水的一只加菲，说：“我们跟一家猫玩具的工厂店谈过，在我们店的直播间挂链接帮他们卖猫抓板，还有一些小玩具。”
“每卖一单，他们愿意分单价的7%给我们，用于流浪猫的救助治疗。”
“像这只加菲，是被他主人有一天晚上扔到我们医院门口的。除了他，之前还有很多，有些是救不了了，有些是能救，但是要花很多钱。所以他们主人就扔了。”
“我们毕竟不是慈善机构，也不能一直免费救助。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把病猫扔过来。”
“所以，我之前去谈了这个厂家。我们卖得多，他们就给得多，这些小猫，也能多一份希望。”
“7%，就是10块钱，能分给我们7毛。”况野皱了皱眉，“太少了吧，要卖多少，才能……”
季医生摇了摇头：“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个跟钱多钱少没关系，也是人家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