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生的猫唇, 清清冷冷的也自带三分笑。
这样的模样, 生起气来, 没什么歇斯底里的表情，只眼皮微微半合, 眼尾低垂，嘴唇略略抿紧, 就好像生出一只无形的手，穿透皮肉和筋骨，捏住了眼前人的心脏。
况野那飞扬的头发都像是耷拉了下去，抓着头发“支支吾吾”半天, 满脸尴尬。
黎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背在背后的手悄悄捏成了拳头。
况野抬头看着黎黎, 裂开嘴“嘿嘿”傻笑了两下，搓了搓手, 心虚地找补：“其实, 其实文盲不是什么坏话。”
“你是国外回来的吧？”
黎黎“嗯”一声。
哥哥说是什么“猫里球丝”。真有意思, 难道这个国家是猫猫做主，然后每天都玩球吗？
“这就对了！”况野像是找到了理论依据，猛地一拍大腿，“这很正常，真的！”
“华夏文化本来就很难学, 你能考……考进来，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黎黎对于这个解释持怀疑态度，准备回家之后一定要问林南屿，以及……问清楚文盲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黎黎的小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他站在树下，一时之间没说话。风吹起他的头发，宽大的衬衣忽隐忽现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一把柔韧的腰线弧度。
来来往往的人悄悄往他们这边看，况野小心翼翼地问：“还……还去吃香菇滑鸡吗？”
黎黎扬了扬下巴：“吃。”
下午，司机接了黎黎回家。老管家笑呵呵地迎上来，接过黎黎的小书包。
“小少爷，厨娘做了你爱吃的玉米酥皮挞。”
“哦……”
嗯？老管家发现黎黎兴致不高。平时，黎黎听见有玉米酥皮挞，早就飞奔进去了。
林南屿管得严，太甜太凉的零食都不让黎黎吃太多，像玉米酥皮挞这种，也是隔几天才能吃一个。
毕竟现在是小猫人，如果不小心生病，林南屿都不知道应该带黎黎去看人类医生，还是宠物医生。
而且，去医院检查，会不会查出什么来，引发恐慌就不好了。
“怎么了小少爷，今天在学校遇到不高兴的事了？”
黎黎蹦上沙发，团团坐好，猛猛摇头。
“哥哥还没回来吗？”
老管家：“少爷说今天工作很多，可能要在公司加班，就不回来吃饭了。”
林南屿现在比之前忙了很多很多，今天陪黎黎去学校，也是提前安排，特意空了时间出来的。
好辛苦，为了给黎黎买那些漂亮衣服和零食吗？
黎黎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手指在沙发上无意识地划拉。
今天中午跟狗狗吃的香菇滑鸡确实挺好吃的，但对面坐的是那只金毛狗狗，不是哥哥，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且，食堂人真的太多了……很吵……
皮沙发的手感真的很好，忍不住想……
“对了，小少爷。”老管家把甜品端到黎黎旁边的小桌上，“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黎黎呢，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小猫有点太贪玩了，性子又野。唉，我觉得还是应该跟少爷提一提，不要总是放他出去……”
老管家当然是不知道黎黎的真实身份的，只是偶尔会奇怪，林南屿为什么会给新养的小猫取表弟的名字。
好在他从来不会直接叫小少爷的名字，还是很好区分。
黎黎咬了一口酥皮挞，忽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小猫一整天都不在家？”
“是啊……”
黎黎急急忙忙几口把酥皮挞吃完，拿上自己的小包就往外跑：“我去找他——把他找回来——”
“哎……小少爷，你慢点儿！哎——你去哪里找呀？记得回来吃饭——”
黎黎挥了挥手，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现在的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老管家低声念叨了两句，摇摇头。
黎黎没有叫司机，他背着包，一路小跑出了小区大门。
门外是一个长长的斜坡，下了斜坡就是一条大马路，四个轮子的车子和两个轮子的车子比比皆是。
天色还不晚，西下的太阳黄澄澄的像一个煮熟的鸡蛋黄。
刚刚那一瞬间，黎黎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接林南屿下班！
只是此时此刻站在路口，黎黎又犯了难，向左还是向右呢？
他去过一次林南屿上班的地方，在一栋很高很高，全是玻璃的大楼里面。
只不过，之前他是作为小猫咪，跟林南屿一起坐着车去到车库，然后被林南屿抱上去的。
现在……
黎黎深吸了一口气，抓紧了书包带子。
“可以的！我去过，我一定认识的！”
黎黎勇敢地转向右边那条路。
然后不到两分钟，黎黎又“哒哒哒”地走了回来，重新踏上了左边那条。
林氏企业总部大楼在a市繁华的cbd核心地段，林南屿的办公室在7楼，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
庄清然和刘司齐两位律师今天都在。
林昌旭的案子进度还算快，大约一个月之后就会判决。
刘司齐看起来比林南屿还要高兴：“判决下来，死刑不一定，死缓是肯定的。当然，我们肯定是竭尽全力希望能是死刑。”
“这样，总算能告慰林总和周总的在天之灵。”
庄清然则提出了一点担忧：“媒体对于这种豪门争产，亲人互相扯头花的事非常感兴趣，网络上已经出现了不少捕风捉影的言论。小林总，你看……是不是找正规的主流媒体做一些澄清？”
“可以，你安排吧。”
林南屿捏了捏眉心，忽然说：“只是林昌旭死，并不一定能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视频录音你们也看了，虽然有些模糊，但有几个地方，我总觉得不对劲。”
刘司齐追问：“哪里？有什么问题？”
林南屿：“找专业的鉴定机构再次做声纹分析和鉴定，我总觉得，那天在酒店房间里，除了林昌旭和温成学，还有一个人。”
“什么？”
两个律师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刘司齐先恢复了冷静，有些谨慎地问：“小林总，那个视频专业机构已经鉴定过了，从来没有人提出有这个……第三个人。”
“会不会是你……”
他想说，会不会是你的幻觉。
“先按这个方向查吧，多找几家。”
“好。”
律师走了之后，林南屿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电脑屏幕上还播放着事发当天的视频，他已经看了、听了无数次。也不再像第一次看到那么激动。
其实，他自己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笃定的回复。
事情发生之后，林南屿拒绝了所有心理治疗的建议，他不再信任所谓的心理医生。
但他之前确实是有心理疾病的，会不会……
窗外夕阳渐沉，浓烈的晚霞几乎把天都要烧起来。
林南屿的轮椅缓缓移动到窗边，短暂地放松一下他紧绷的神经。
只是，不经意地一低头，林南屿眼睛忽然就睁大了。
楼下花坛上，好几只流浪猫围着的那个人……
“黎黎？！”
*
黎黎凭借着为数不多的记忆，以及问了好几个面善的雌性人类，才终于来到了林南屿公司楼下。
只是，他不记得是在哪一层。
一说要找林南屿，前台小姐姐就问他有没有预约，说没有预约就不能去。
黎黎没有预约，只好出来，坐在大楼门口的花坛上等。
没坐多久，就有好几只流浪猫，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大橘是第一个凑近的。
他觉得很奇怪，居然有两只脚走路的人形猫！看着像人，但味道确实是猫没错。
“你是猫吗？”
黎黎小小声：“当然。我是小猫人。”
小流浪们不懂什么是小猫人，但确定黎黎是猫没错。
“你说你认识我哥哥？”黎黎看着眼前胖乎乎的大橘，不太相信。
大橘舔了舔爪子：“真的，这栋大楼里，所有人我都认识。”
“好吧，那你说我哥哥在哪一层呀？”
大橘眼珠滴溜溜转，伸出一只爪爪：“五个罐罐。”
“什么？”黎黎炸毛，“你打劫！”
大橘挺了挺胸膛，很理直气壮：“我知道从哪里可以上楼不会被保安发现，也知道怎么进那些关得很严实的玻璃门。”
“而且……”大橘顿了顿，接着说，“我有四个小弟。”
大橘身后有一只瘦弱的蓝猫，一只毛都打结的布偶，还有两只脏兮兮的白猫。
他们怯生生地躲在大橘身后，跟黎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些都是在野外很难活下去的弱势猫。
黎黎顿时就心软了：“好吧，五个就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