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收尾时来,贺凌霄:“你有病?”
  顾芳菲横眉道:“有你什么事?敢抢我的功老娘当场灭了你!给我滚一边去!”
  几人正杀得上头,说话也带着火气,郎子修面色不改,“这说得是什么话?我是瞧你们打得太久,担心力所不及,只是想上来帮个忙。”
  顾芳菲:“滚滚滚!”
  贺凌霄懒得多搭理他,长秋剑悬空而去,要一剑斩下它头颅,郎子修的剑却又这时蹦出来,挡去了长秋去路,贺凌霄彻底烦了,“我叫你滚,你没听着?”
  “为何这样出言不逊?”郎子修仗着下面人听不到,道:“这恶鬼本就是我华易找到的,按理也该是我的,交由我收尾不是应当?”
  三人一时叫他的厚脸皮震住了,却看郎子修趁众人不备,骤然反身向着恶鬼冲去,手握剑柄抬剑刺下!贺凌霄啧一声,长秋顺势而下,两只剑同时刺入,同时拔出,恶鬼哀嚎一声,伴着黑烟散去。
  下面围着的众弟子看呆了,茫然道:“这……这算谁的?”
  有华易弟子连忙说:“这还用问?最后一击谁落下的便是谁的,郎师兄取了它性命,该是郎师兄的!”
  有不明真相的弟子觉得他说得有理,连声附和。这时,忽听人群外有个声音道:“岂有此理,分明是那三个人合力击下的,这位‘浪师兄’站着看了大半天,收尾时上去蹭了一剑便成他的了?岂不是当我们大家伙都没生眼睛!”
  众弟子纷纷侧头望去,见说话的人是个一身黑的高个青年,模样陌生,身上的衣服也陌生,只当他是参猎的散修,这样叫他一说,便道:“说得是啊!我看这只恶鬼还是要归太巽才对。”
  三言两语间风向便变了,空中那三个人却没空理这些,掏出了玉牌握在手中,面色都挺凝重。顾芳菲咬牙切齿道:“大爷的,老娘佩剑都折在里头了,这要是不算给我我就一剑劈了这……哈!”
  只看他三人玉牌上各出了十五道横纹,“上上凶”要比“上凶”的二十数更高些,算作他三人合力拿下,平分成了每人十五数。顾芳菲收了玉牌,对郎子修阴阳怪气道:“哎呀,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不像有些人,竟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勾当,白费力气一场空,呸。”
  郎子修脸色隐青,勉勉维了笑容,对她道:“真是恭喜你了。”
  贺凌霄将玉牌收进怀中,转头瞧他,对他道:“哈哈。”
  郎子修脸青得都有些发紫了。
  贺凌霄才不多搭理他,擦净了长秋收回鞘中。三人一落地,便有弟子围上来,连声道:“几位道友真是好厉害!我是青台山李缘,不知能否和几位结交为友?”
  “我是其磷门陶见!可能与几位认识一番?”
  “我是……”
  三人费了好大劲才得以从人群中挤出来,谢寂正斜靠着一棵大树,笑意盈盈地等着他们,贺凌霄忙低声道:“快走!”
  他们一路往山下走,想在夜深前赶到另座山头去。李馥宣兴奋道:“大师兄,你瞧见那个郎子修的脸色没有?我听说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还是求了好久才能来的,这回灰溜溜的回去,怕是再没有下一回翻身的机会了。”
  谢寂接话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叫他现下就去投胎,说不好刚好能赶得上下个十年,下回再努力呗。”
  李馥宣叫他逗得哈哈大笑,贺凌霄说:“到了山上找个地方先睡会。你呢?”他转向了谢寂,“你下面还要去哪?”
  “我能有什么地方好去的啊。”谢寂说:“怪有意思的,让我跟着你们呗。”
  贺凌霄干脆拒绝了,“不成,不大好。”
  “为什么?”
  “太危险。”贺凌霄说:“这里人太多了,你要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打。”谢寂不屑一顾,“有胆子就来。”
  贺凌霄:“你让我多活几年吧。”
  可惜谢寂是铁了心要凑这个热闹,好说歹说不肯下山。三人到了山上,找了块石头过夜,顾芳菲又提起来那只恶鬼,说:“这东西长得太恶心了,我看那些人脸不是它后头吃进去化出来的,像一成形就是这个样子,这得是一堆枉死的人缠成了一团,死后也一起变成了厉鬼,这是‘共生’?”
  贺凌霄点了头,“应当是,你看那些人死相凄惨,不知是怎么葬身在这种地方。”
  李馥宣说:“山底下既然有个土地庙,可周围却不见有人居住,是不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都被杀光了?”
  几个人齐齐转头看向了在场唯一一个邪修,谢寂正枕着双臂看星星,察觉到目光侧了脸,“看我做什么?”
  第80章 泥神像
  贺凌霄:“我问你个事,你能不能稍稍感应它生前事如何?”
  谢寂:“你当我是什么?菩萨吗?”
  他转了头,朝向星空,又说:“不过,我还真瞧见了一些。”
  贺凌霄就知道他瞧见了,李馥宣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它身上煞气这样旺盛,我趁它慌乱,偷摸吸了一些。”
  李馥宣当即想到那只恶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外加一堆尸水黑血,抖了一地鸡皮疙瘩。
  谢寂又问:“只是你们每杀个什么东西都要这样刨根问底的吗?死就死了,杀就杀了,管它生前什么样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去给它们立个碑不成?”
  顾芳菲说:“你这说得什么话,唉我真是跟你们邪修没话说。”
  “好吧。”谢寂说:“不听算了。”
  顾芳菲立马道:“对不起。”
  “你们要听什么啊。”谢寂回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说这村子里的人救了个外来人,外来人又是个白眼狼,杀杀杀烧烧烧跑了,然后村里存者寻仇,又被杀杀杀烧烧烧,屠干净了村子没了,就弄出来了这么个玩意儿。”
  几个人:“……”
  谢寂讲话真是奉行言简意赅,这样一个血腥故事叫他讲得这样干巴巴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会,没什么话好说了,贺凌霄一扯外袍,“睡觉吧。”
  谢寂却说:“我说,你们修道不是就和这些人很像吗?”
  贺凌霄:“什么?”
  “你不觉得吗?”谢寂撑着脑袋面向了他,“你们这些正道成日说什么救世救人,结果送命救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自己都不知道,说不好还要被他反咬一口——这世上可是什么人都有的,管他们做什么?”
  “也不能这样说。”贺凌霄想了想,“太以偏概全了。”
  谢寂笑了,“正有多少,邪有多少?人生一张皮囊,底下藏着的是黑是白谁也看不出来,你怎么就能断定你救得一定就是个好人?”
  “人不相同,总有人生恶心。要见灾祸,这人值不值得救不是我们首要考虑的,命就是命,若后头看清他十恶不赦,再施惩罚便是了。”
  谢寂:“你救都救出来了,难道还要再将他扔回火海去不成?”
  贺凌霄叹了口气,“倒也不会,视情而定吧。”
  谢寂说:“好吧,我真是跟你们正道没话说。”
  这几年同行数次,类似如此的“拌嘴”已不知有多少回,顾芳菲和李馥宣见怪不怪,兀自转头睡了。贺凌霄打了个哈欠,“明日再跟你吵,累了。”
  谢寂那头没音了,是早就闭目睡了过去。第二日,几人又接连找了几座山头,他们在山脚下寻到一处隐在林后的荒庙,庙观很小,破败不堪,四面墙连着上头屋顶都已破成了个大筛子,里头供着的一尊泥像也被蚀得只剩半个脑袋,结满了蛛网。
  孤魂野鬼最喜在这种荒庙中蔽身,更何况这里头供着的泥虽然只剩了半个身子,但也能瞧出来不像菩萨也不像祖师,大约是哪位民间艺人临场发挥,是个实打实的“四不像”,拜得再多也难有什么神力,更容易叫野鬼盯上。
  几人围着这庙埋伏半天,还真叫他们抓到一只没什么神智的小鬼,轻烟似的白,没伤过人,还能进轮回。
  本是随口念个法咒就能搞定的事,结果三人在这僵持半天,愣是好半天没收它——贺凌霄与顾芳菲牌上分数相同,这一数谁拿到谁的胜算就多一些。两个人谁也不让谁,顾芳菲说:“你让我一回能死啊?我走时都和我娘夸下海口了,拿不到头名我回去怎么做人?”
  贺凌霄:“我不。”
  “求你了师兄。”顾芳菲能屈能伸,“让让你唯一的小师妹吧。”
  谢寂插话道:“我说,你们要是因为这个争成这样,为什么不干脆在第一天就分头行动?”
  贺凌霄与顾芳菲齐齐一梗,默契地选择没听到,顾芳菲提议:“这样,咱们比一比,谁赢了就归谁,成不成?”
  贺凌霄一寻思,“成,比什么?”
  “我剑都没了,比武不公平。咱们比爬树,谁最先爬上去就算谁胜?”
  顾芳菲指得是庙中的一棵老树,生得巨高无比,贺凌霄立刻就应了,七零八落地将身上的武器全抖落下来,打算轻装上阵,手一摸腰封上的布囊,脸色忽然一变,“我的符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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