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贺凌霄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白观玉安睡着,贺凌霄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又陡然收回来。起身冲行春拜道:“弟子明白了。不敢多打扰,师叔,弟子告退。”
行春冲他摆手,“快滚吧,小兔崽子,瞧见你我就牙疼。”
盖御生人已经不在外头,贺凌霄下了台阶,没回自己住房,直奔下山的路而去,果然又是阳奉阴违,完全没将行春的警告当回事。途径某座山头时拐了个弯,将正受罚抄经的顾芳菲一同拐走了。顾芳菲当时心想的是只要不抄经怎么着都行,撂下笔就翻窗跟上了。人到山门口了才想起来问一句,“做什么去”
贺凌霄头也不回地说:“找药草去。”
“什么药草?”
“行春师叔说是能治我师尊的药草,怎样,你去不去?”
顾芳菲略一合计,爽快应道:“行!”
他二人多年狼狈为奸,类似这样的事做了无数次,根本就用不着细细将来龙去脉捋清楚,一个说去,另一个只管跟着就行了。正要下山,顾芳菲忽眼尖的在山门后看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大叫道:“什么人!”
她动作快,眨眼将那人揪了出来,贺凌霄定睛看清楚了,“是你。”
正是那日被顾芳菲叫来的倒霉孩子李馥宣。
李馥宣手里握着扫帚,应当是今日轮到山门处扫台阶,正巧撞上了他俩。他被顾芳菲抓着衣裳,挣脱不开也跑不得,讷讷道:“师兄师姐,你们是要去哪?”
顾芳菲双目一眯,“谁说我们要出去了?”
李馥宣是个实诚孩子,有什么说什么,“你们走得就是下山的路啊?”
贺凌霄与顾芳菲对视了一眼,叫他知道本也没什么,反正盖御生早晚会发现两人不见了,无非早晚的问题。贺凌霄冲他摆了摆手,和颜悦色道:“没事,我俩是奉命下山,你只当没看着就好,忙去吧。”
他转头要走,李馥宣却从背后一把扯住了他,竟恳求道:“我能不能跟着你们一块去?”
顾芳菲:“我们去办事,带着你干什么?”
“我,我是大同峰弟子,我会认草药。”李馥宣急迫道:“你们要是在外头受伤了,我能替你们医,我力气也大,我会做很多杂活,我还能,我还能……”
这小子很反常,贺凌霄又与顾芳菲对视了眼,顾芳菲道:“被发现私离山门可是要被扔去法诫山的,你是不想在太巽混了?”
李馥宣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重复道:“求,求求你们,带上我吧……”
贺凌霄摸着下巴将他打量了一番,说的是,有个能识草药的人跟在身边能省事很多,他盘算了下,“成。”
“啊?”顾芳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心里装得又是什么坏水,顿了下,道:“算了,随便吧。”
第50章 少年
李馥宣跟着下山来果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在山脚处他拐了个弯,偷偷摸摸的和什么人碰了个面。贺凌霄和顾芳菲没跟过去,只远远能看着那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人躲在大树后头,接了李馥宣递给她的东西,一双大眼睛朝这边张望了下便跑远了。等到李馥宣回来,顾芳菲问他:“你这是偷摸做什么买卖呢,那小姑娘谁,你老相好?”
李馥宣吓了一跳,忙解释道:“那是我妹妹!”
他这话说的着急,也是觉得顾芳菲说话实在太有个性了些。贺凌霄笑盈盈道:“你非要跟着出来就为了这个?送了什么给人家,首饰银钱?”
李馥宣声音小的听不着,“……药。”
他说话嘟嘟囔囔,落到人耳朵里像蚊子叫。贺凌霄本也就是随口逗逗他,没想让他真答,不当回事地接着往前走,也自然没注意到李馥宣在身后下定决心似的说:“我爹病,病了,我进大同峰是想替我爹找药,我娘和妹妹都在等我,等我学有所成了就能治好他……”
贺凌霄:“哟,那是个什么东西?”
顾芳菲:“哪里哪里?”
走在后头的李馥宣一呆,这才明白过来两人根本没听他讲话,也不是真要他答,自己方才好不容易剖出来的满腔真心话都喂了狗。人愣愣地站了会,泄气地攥了把袖子,小跑着又跟上去。
贺凌霄方才指着的是只雉鸡,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已扑扇着翅膀没入了山林中。顾芳菲大喊一声,飞身追了上去,贺凌霄不遑多让,紧跟而上,起身那刻还没忘了回头嘱咐了李馥宣一句,“你待在那别乱动!嗯……去给我找根好使的绳子来!”
“啊?哦……哦哦……”李馥宣愣了一下,忙点头应下来,只是没待他将话说完,贺凌霄已跑得没影了。
山林茂盛,日光交错,枝叶中两个影子飞速踏过树干而过,所过之处摇下碎叶数片。顾芳菲奔跑间回头,发丝随风狂动,高声道:“贺悯!若我先抓着了你给我七两银子!”
贺凌霄大笑道:“成啊!我先抓着你得给我八两!”
“不准用剑!不准用术法!就用手!”
贺凌霄:“我让你一只手!”
那只雉鸡估计是成了精,怕是听清了二人意图,所过之处扬起尘土枯枝阵阵,跑得比飞得还快。贺凌霄顾芳菲两人穷追不舍,重重踏过枝头,一时鸡飞狗跳。
雉鸡奔过某颗树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忽尖叫一声被只网兜倒提起来,落入了一个人手里。
贺凌霄与顾芳菲双双刹住了脚,警惕地望向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那只提着网兜的手上下垫了垫,像是还挺满意,轻笑了声,拨开茂密的树叶从枝头跳了下来。
这竟是个还很年轻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一身漆黑的衣裳,马尾高束,腕上扣着两个皮制护腕,贺凌霄一见他的脸就愣了下,直觉这人来者不善,伸手将顾芳菲护在身后,道:“兄台何人?”
这人生的是张好相貌,剑眉星目,只是唇角始终斜斜勾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略略往上勾的眼尾里像聚着片呼之欲出的邪气。他眼神移过来将二人上下一扫,唇角的弧度便更明显了,未答贺凌霄的问题,反倒开口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顾芳菲:“喂,那只鸡是我们先看上的,先到先得懂不懂?”
少年眉梢一挑,“你说这个?”
他将那网兜抬起来,作势要往前递,顾芳菲当然没傻到真去接,那少年果然稍稍一递又收回来,笑嘻嘻道:“这东西身上写你名字了?它落得是我网兜自然就是我的,你若不服,尽管来抢就是了。”
这话的挑衅意味明显非常,顾芳菲冷笑一声,手已按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上,贺凌霄止住她,“既兄台并无交友之心也罢了,相逢萍水,我二人并无结仇之心,就此别过吧。”
少年却道:“站住,我准你们走了么?”
贺凌霄要离开的步子一顿,回头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少年邪笑道:“你既说是你们先看上的做什么又不上来抢?看来你也和那些缩头乌龟没什么区别,说什么‘大度相让’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只是不敢动手怕了而已,一群懦夫!”
“?”贺凌霄撸袖子了,“我操。”
顾芳菲呵呵狞笑,“你完了。”
三人同时出手,贺凌霄佩剑乃白观玉此前赐给他的藏剑,名曰“长秋”。他剑术颇精,招招凌厉,剑风气势汹汹地劈下,那少年不知从哪抄出来一把怪模怪样的长剑,稳稳接下贺凌霄的剑刃,像是很满意似的,“来得好!”
可见贺凌霄拔剑的举动正合他心意,好似就盼着他能和自己打一场。贺凌霄瞧他招式古怪,不像出身正统,自己与顾芳菲身手已可说是佼佼,这人以一敌二竟看不出什么吃力的样子来。连过几招,贺凌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要打便打,废什么话?”
贺凌霄:“你剑术奇怪,你是邪修?”
少年嗤笑一声,“你从哪看出我是邪修的?”
说这话时两人手中剑未停,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败了谁的下风。贺凌霄迫着他的剑,剑柄狠狠击在他手腕上。这一击后他退后两步,暂且和他拉开了些距离,贺凌霄道:“你只说我是冠冕堂皇的懦夫,你这般藏头露尾又好到哪里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绕弯子的!”
少年哈哈大笑,“我是!又如何?”
他果然承认了,这下可就用不着再左右顾虑,贺凌霄朗声道:“既如此,我也用不着再对你手下留情,自古正邪不两立,接招!”
话未落地,他剑先至,这回果然是比之前出手狠戾许多,少年心下吃了一惊,饶有兴趣道:“你身手不错,你是哪家出来的?”
贺凌霄原话奉还,“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少年道:“你这岂不也是藏头露尾之辈?”
贺凌霄:“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是了?看剑!”
剑气凛然而至,所过之处似能荡平山川。少年足尖点地跃起,两柄长剑交锋,同时侧挑,同时转肘,又同时被击脱了手,双双落到了地上。贺凌霄与他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先动,忽然,不知什么时候窜上树丛间的顾芳菲从头顶跳下来,如泰山压顶,猛地将那少年扑倒在地,大叫道:“贺悯!我抓住他了!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