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等待顾洛意到来的时间里，林舒凌设想了很多见面的场景。那会是怎样呢？是质问是发脾气是把自己的委屈全都倾泻给对方？是痛哭是相拥是万般不舍但最后又拂袖而去？是承认是预谋是解释自己为何这般地居心不良？还是怨怼是怀恨是自此再无纠缠？
林舒凌也不知道，她要怎么面对这件事，也许这次是个新的机会，或者是真正的了断。怕不是应了那句情深缘浅，怪自己太轻易就动了不该动的情。
顾洛意早上六点多下车，一出车厢立马一股寒气袭来，不禁一个劲儿打哆嗦，便赶紧打了个车直奔林舒凌的酒店，一路上都不敢合眼。
林舒凌刚一开门，顾洛意就冲了进去，驾轻就熟地回手关上了门。
林舒凌看着顾洛意，眼前这个人明显小了一号。站在门口，顾洛意舔了舔嘴唇道：“不要我进吗？”
“进来。”林舒凌小声应道，还伸手帮顾洛意拉了一把背包。
顾洛意从林舒凌身边经过时，突然被林舒凌拉住。顾洛意有些紧张地看着林舒凌，林舒凌也看着顾洛意的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又看了顾洛意的嘴唇，道：“休息一下吧。”
顾洛意：“我渴了。”
顾洛意随手把书包丢在地上，直接坐到沙发上，坐下的那一刻，全身的神经都松懈下来。林舒凌一边给顾洛意倒水，一边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火车。”顾洛意声音温吞地回答。
“车上人很多吗？”
“嗯……”
“我给你放点水泡个澡吧。”林舒凌端着杯子，回身定睛一看，顾洛意竟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舒凌抽了些纸巾，轻轻拭了拭停留在顾洛意额边不知是汗珠还是水滴的东西，慢慢扶着顾洛意躺下。然后定定地看了一会熟睡的顾洛意。就这么自然地见了面，没有拼搏厮杀歇斯底里痛哭流涕，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哈，自己设想了那么多情景，全都没发生。你以为选项是abcd，实际上还有个e，顾洛意的e。
等顾洛意再睁眼睛，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吵醒顾洛意的是“咔哒”的关门声。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陌生的场景让她骤然一惊。她马上让自己清醒过来，记忆也被带了回来。顾洛意四下看了看，喊了声姐，却没人回应。此时门外，林舒凌和杨玉正在商量。
林舒凌：“玉姐，我想在这再多住一晚，然后直接去深圳……”
杨玉：“这么突然？怎么了？”
林舒凌：“嗯，家里那边不是也没什么工作吗，我让阿冰问一下饭店还有没有房间，尽量不要换……”
杨玉：“你，你这个语气，好久没听到过了。”
林舒凌：“什么语气？”
杨玉：“决绝沉稳又温柔。”
林舒凌：“哪有！”
“就有啊！上次还是……”杨玉止住，摇摇头，又点点头表示同意林舒凌的决定。上次，上次还是林舒凌临时起意从机场去顾洛意家里时，和自己“商量”的口吻。
顾洛意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洗手台边上挂着一件睡袍，便知道林舒凌回来了。换上睡袍，在镜子前照了照，这时，林舒凌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问道：“很久喽，你在里面还好吗？”
顾洛意直接开了门，给林舒凌吓了一跳。
“我要洗手，而已。”林舒凌假装毫不在意地说着却低头避开了顾洛意的眼睛，走到洗手台旁拧开龙头。顾洛意也跟着过去，站在林舒凌右手边，看着镜子里的她和自己。
顾洛意来到林舒凌身后，把脸贴在林舒凌的肩膀上。顾洛意脸颊的温热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林舒凌紧张地吸了一大口气。顾洛意轻轻亲了一下林舒凌的肩膀，林舒凌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顾洛意顺着林舒凌的肩膀往上，林舒凌终于反应过来气氛不对，转身要推开顾洛意，却没想到转身的瞬间嘴巴碰到了顾洛意的双唇。顾洛意借着力量压了下去，扶住林舒凌的头。林舒凌只能双手支在洗手台上，勉强保持着站立，她没想到顾洛意会这么大力气。
顾洛意闭着双眼沉浸在情感里，嘴边突然尝到一丝淡淡的咸，她睁开眼睛，看到林舒凌紧皱着眉头，闭着的双眼不住地抖动。
顾洛意：“对不起。”
就只是默默的一瞬间，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林舒凌用力推开顾洛意，转过身去，委屈又气愤地看着镜子里的她：“我以为我遇到了个好人，我以为我偷偷地谈了场恋爱，我还一直后悔为什么那天没留下你。结果这一切都是你设的陷阱，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每次问你问题你都躲避，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是艺人就说啊！”
顾洛意望着林舒凌红着的眼眶和鼻尖，眼神中混合着深情和歉疚：“我也很后悔，后悔那天为什么就走了，后悔为什么没再勇敢一点。我也以为我谈了场恋爱。可是我知道我们的差距……
林舒凌转身面对顾洛意：“那你干嘛还要再跟我回饭店呢！”
顾洛意：“我舍不得。我想和你在一起……”
林舒凌：“这是你骗我的理由吗？”
顾洛意双眼透出犹疑的目光。林舒凌看到顾洛意眼底涌上来一圈泪水。顾洛意蹲了下去，头顶着膝盖，不停地哭，哭得好像骗人的不是她而是林舒凌似的。
林舒凌走到顾洛意旁边，跟着蹲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是继续追问还是安慰？她轻轻摸了摸顾洛意的胳膊，抽了几张纸巾，碰了碰顾洛意的手肘。
顾洛意擦干净眼泪，努力调整着情绪。
“你还哭，”林舒凌语气缓和了些，“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说着便站了起来。顾洛意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对望着，两个人看到彼此哭红的双眼，不自觉地相互抵着额头，轻轻笑了起来。顾洛意双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再次吻了上去。林舒凌被顾洛意推着向后走出卫生间，走到沙发边上。最初还想要反抗的心思被唇齿间的暖意和对这样亲密的长久期盼而彻底击碎。林舒凌渐渐地融入到了绵长的热吻中，尽力地回应着顾洛意。随着姿势的不断调整，林舒凌躺平在沙发上。顾洛意依依不舍地由深吻到轻触，不断地用唇感受林舒凌细软的皮肤。她抬起头，温情脉脉地看着林舒凌，看着她发红的双唇和脸颊，忍不住伸手来回摩挲。
“我想你呀，我好想你。”那满眼的悔意和歉疚直直地扎进了林舒凌的心里。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林舒凌语气难得的娇柔。
“不是，是我太想你了，我真后悔那天为什么要走。自从我们分开，我就一直在想你，茶不思饭不想的想你，连睡觉连做梦都在想着你。我这，”顾洛意指着心口，“有一口气堵着，特别难受。姐，如果那天我留下来，现在，我们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看来受着后悔折磨的并非我一人。林舒凌心底竟然不由得生出一丝欢喜。
林舒凌：“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两个人坐起来，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顾洛意往林舒凌怀里放了一只抱枕，但却一直拉着林舒凌的手：“现在就解释。”
第13章
顾洛意起身走向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坐回到沙发上，双手擎着信，紧张而郑重其事地递给林舒凌：“我给你写了封信，我觉得，可能要比我从头乱七八糟地讲一堆更能清楚地说出我当时的感受。但是我写到一半，太困了，没写完。你先看一下，然后，我再补充。”顾洛意的样子，就像是个被老师逮到没完成作业的学生，林舒凌觉得好可爱。
信交到林舒凌手里，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字，还是繁体字。林舒凌笑了笑，好像她的歌迷中，真的会有一些人，把她当成了神父一样，每次给自己的信，都是这种密密麻麻的。说些生活苦恼，讲些现在状况，而她，既不能为他们排忧解难，也不能为他们改变现状。
刚看一眼开头的称呼，林舒凌就疑惑地瞧着顾洛意。顾洛意看出了她在疑惑，她也知道她为什么疑惑，不好意思但却了然一笑。
因为信的开头是这样打招呼的：“亲爱的________，”
林舒凌：“所有你打算怎样称呼我呢？”
顾洛意：“听你安排。”
林舒凌用信遮着脸笑了。
亲爱的，
我读过一句话，用第一人称描述下来就是：“我想过一种生活，它充实，有趣，美丽，多样，使我激动，使我不断提高。”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但是我找不到。我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按部就班，按部就班地消耗着我的激情，一如我按部就班的成长，没有经受过大风大浪。生活平静不好吗？我以为很好，可是我想错了，我对自己对生活的要求认识太不到位。平静逐渐变成了一种程式，一种单调，一种一览无余。我努力读书，为的就是不让生活过得毫无生气，但最终，我还是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生活死潭中的一滴水。这样的平静，让我变得越来越不爱与人交流。我读书，学习乐器，练习书法，写小说……我列了一大长串的计划，把时间排得满满当当，因为我不敢留给自己一丝空档，我怕我会胡思乱想，而这胡思乱想中，隐藏着我真实的思想。我一度沉浸在自以为充实的，值得骄傲，值得向所有人炫耀的生活状态中，但实际上，那只是一种自我封闭，只是另一种对生活不满的妥协。越是这样积压对理想生活的渴望，越是想要有一个完完全全的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