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不容易,我平复了当场冲出去抓她质问的心情,问郑玉郎:“你可知那陆招娣为何处心积虑设局,逼你家与陆家配冥婚?”
“草民也不知。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妖女!”郑玉郎愤然道。
“对了,你家雇佣的那些护院呢?为何此次搬家没有随护?”
听到这句,郑玉郎瞬间急红了眼,咬牙切齿道:“就是那群吃里扒外的畜生勾结山贼伏击我们的!”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长叹一声,吩咐差役,将郑玉郎临时安顿在公廨,再给他请郎中治伤。
然后,我找尉迟长庚商议。
“尉迟兄,你回想下,当初陆家次女失踪案发时,你可曾在陆家邻居或熟人口中听到过关于这两家结亲的前因后果吗?”
“记得当时,郑家闹得很凶,陆家又天天跑来公廨门口喊冤,我和卢葭也是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走访打听。”尉迟长庚为难道。
我点点头,道:“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些线索,咱从头开始查吧。”
说着,我拉着尉迟长庚出了公廨,来到陆家。
果然,里面清理得一干二净,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很明显,她是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演了一出‘孤女不肯替嫁,倾家荡产还彩礼,再披麻戴孝回乡下葬’的苦情戏码。
为的是,将我们的视线引到郑家的霸道无理,对她怀有同情,她就可以借口送灵柩回乡溜走。
在我眼皮底下作案,还想逍遥法外?恐怕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在附近走访邻里过程中,原本要与陆家结亲的陈掌柜,道出了当初与陆家定亲纳彩的经过。
“陆家女儿招娣与我儿年龄相仿。本来我们很满意这个儿媳妇人选,可看到陆家送来的生辰八字,我们觉得实在不妥当,就退了婚。”
“为什么?”尉迟长庚好奇道。
“陆招娣的命格……别说旺夫益子,还是个短命的。这婚要是结了,我儿吃亏呀。”
陈掌柜顿了顿,道:“没想到,有人不嫌弃她。我们刚退亲没多久,财大气粗的郑家去陆家提了亲,陆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想想也对,就她那命格,冥婚倒是合适人选。”
我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道:“该不会,陆招娣的生辰八字是四柱全阴吧?”
“不错!大人料事如神。”陈掌柜惊讶道。
灯下黑!给白泽下药的妖人同党就是她!
这就全对上了。当初她设计劫走妹妹是为了练成肉太岁。那她特地折回来杀死陆家三口是图什么呢?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急切道:“尉迟兄,你快去备两匹快马,再带上几个捕手来北山找我。”说着,我就往北山的方向冲。
尉迟长庚在身后追着问:“萧兄,咱去哪儿?”
“城外陆家村!”
来到陆家村,我们直奔陆家祖坟。
我下令开棺验尸,遭到陆家族人的强烈反对,村民越聚越多。
见他们群情激动,尉迟长庚过来劝我:“萧兄,陆家女儿失踪,剩下三口人又一夜暴毙,这就够惨的。你这样突然下令开棺验尸,陆家族人会到州府状告的,咱们从长计议如何?”
此地民风保守,开棺验尸,的确少见,乡民跳脚闹事也是意料之中。
可我没时间磨蹭。
“开棺!”我喝道!
捕手应声下去刨土,很快就露出三口棺材。拆棺材钉时,陆家族人忍不住上前,被我止住了。
“各位乡亲,本官此举是为了还陆家人一个公道。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陆家族人听到这里,动作缓了下来。等捕手掀开棺材盖,所有人都震惊。
里面竟然没有一具尸体,只有满棺材的铜钱!
“萧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长庚惊道。
“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是陆招娣假借冥婚掳走了妹妹,等陆家人死后,她再以回乡下葬的由头出城,半路就把陆家三口转移到别处,而她从郑家搜刮来的钱财就可以装进棺材里,埋进陆家祖坟里藏匿。她是想等风声松了,再回来取钱。”
“不可思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要报仇。”
此时,村民见到棺材里的钱,眼里露出贪婪的光,跃跃欲试。
我当即喝道:“此乃陆家养女招娣劫财杀人的证物,她此举已是犯了死罪,你们当中若有其同党,按同罪论处!”
尉迟长庚适时站出来,拔出了他几十斤重的横刀,站在棺材前怒目环视。那些村民见状,纷纷退后。
我们拉着三口棺材,赶回县城将铜钱送去了郑家。
然后刚踏进公廨,差役就来上报,当铺的朝奉被陆招娣下药,困在家里两日,刚被人解救,来公廨伸冤。
又是你!
我手里捏着那枚兰花玉坠恨恨道。
此时,另一名差役过来,递交一封信。
“大人,刚刚有人送来了信。说是要您亲自看。”
我接过那封信,打开看。
上面写着:白泽在我手上,今夜亥时,你一人拿玉坠来乱葬岗见我。
第七章
我站在乱葬岗,静静望着萧麟走近。看得出他此刻很生气,恨得牙根儿都痒痒那种。
“我见你囊中羞涩,孤苦无依,本想买来玉坠送给你的。谁知你竟不差钱,还榨干了郑家。”萧麟冷笑道。
“多管闲事!”我不屑道。
“白泽呢?”萧麟掏出那枚玉坠举在手上,不肯再走近。
我用眼神示意他看地面。萧麟顺着往下看,看到鼓起来的新土坯,立刻急眼。
“你把他活埋了?”
“他死不了。把玉坠扔过来!”
“我见不到白泽活着,你休想走人!”
“你觉得我有那个耐心等吗?”说着,我冷不丁闪身逼近他,左手伸过去抢玉坠,右手则握住银针刺向他额角的头维穴。
忽然,我的手腕被石头打中,剧痛之下,我的手势打偏。
而萧麟趁机反手将我的双手死死扣住,我竟一时挣脱不开。他一介书生,劲儿还挺大?
“哼!有我在,你还想跑?”说着,尉迟长庚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哪儿都有你,跟个门神似的。”
“还真让你说着了,在长安,人人都称我是活门神呢。”尉迟长庚神气道。
这人真是我克星,每回碰到他,准没好事!
尉迟长庚一把将我给捆了,下手那叫一个重。
萧麟玩儿命挖起了脚下的土坯,刚才我见他为了书童,肯冒险来赴会,已经是够惊讶了。
没想到,此刻他竟不顾满身的泥泞,亲手俯身刨土,那卖力的姿势,仿佛是亲人被活埋。
等到把白泽挖出来,发现人没气儿,他疯了似的扑过来,扼住我的脖子。
“咳咳!你松手,给他服还魂丹能醒过来。”我上气不接下气道。
就这样,我被萧麟和尉迟长庚二人带回公廨。在刑房,我回想了这几天的经过。
本来,我的计划是,婚礼当天暗中转走妹妹,然后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然后,我再回彭县,借郑家上门讨彩礼的由头,说服他们回乡下避一避。
可等我安顿好妹妹回来,就得知陆家竟然认下那具枯井女尸,闹得全县皆知。这使我的计划节外生枝。
于是我想出了让陆家人假死,然后偷运出城的计划。
我悄悄进了家门。
陆家人见到身披猩红嫁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吓得当场瘫倒。
我惨兮兮道:“爹~娘~招娣死得好惨啊!”
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吓得魂飞魄散。
“招娣啊,你真死了?是爹娘没用,没能把你送进郑家享福,也是你命薄无福消受。每年忌日会给你烧纸的!你赶快去投胎吧!不要来吓唬我们啦!”
“爹~娘~阎王爷说陆家罪孽深重,若不还清亏欠他人的,下一个死的就是弟弟。”
“什么?阎王爷咋不讲理呢?陆家向来本分做人,说我们亏欠他人,胡说八道!”
杨氏扭着水桶腰想站起来比划,人还没站稳,房间里阴风四起,把蜡烛都吹灭了。
“死婆娘,快别说了!”
爹瑟瑟发抖,拉住了杨氏,他转我讨饶道:“招娣啊,你这趟回来,要我们做什么?只要能办得到,爹一定答应你!求你放过我们吧。”
“爹~娘~当年你们拿人钱财,却让人曝尸荒野。这事儿在阎王爷那儿记得明明白白的。若不是你们贪财害人,我也不会横死。现在,该你们赎罪了!”
听到这里,这俩人扑通跪地,朝门口的方向咚咚磕头,啼哭道:“求阎王爷大发慈悲,饶过我们!可千万别拉走我儿子呀!”
“说吧,当年你们把人埋哪儿了?”
“我说!我说!人就埋在北山的乱葬岗。”
“可有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