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来疯劲是过去了,也不一口一个小姐唤自己了。
  “去那坐着。”沈疏微随手一指厨房里缺了条腿的破板凳。
  “我去找药。”
  赵韫闲庭信步走过去,撩起衣摆坐在那张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板凳上。
  倒也不心疼自己这身寸锦寸金的云绫锦沾上炉灰。
  沈疏微将人多看了一眼,心底不由泛起异样感触。
  一张凳子倒让他坐出王公贵侯的架势来。
  发觉沈疏微在看自己,赵韫抬起脸,朝她露出一个温柔清纯的笑容。
  沈疏微匆忙收回视线,回自己院子找止血伤药。
  看着手里金创粉,想起云神医说这药疗效快但是刺激,撒上去会比寻常伤药要疼。
  沈疏微唇瓣轻抿,放下这瓶金创粉,拿了另一瓶二哥送她的。这是二哥花了二十两银子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购来的,专门适合女子敷用,药性温和就是有一股异香。
  景胤连喝药也抗拒,处理伤口应当也怕疼吧。
  沈疏微揣着造型精致的小瓷瓶回到厨房,赵韫还维持着她离开的姿势,长手长脚一个人窝在小破凳上。
  “手。”沈疏微言简意赅。
  赵韫眼睛缓缓眨了一下,乖巧地把受伤的手递给她。
  刚拔开瓶塞,一股浓烈香气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
  赵韫垂眸盯着瓷瓶,一言不发任由沈疏微替他上完药,包扎好伤口。
  “明日姑娘会替在下换药吗?”赵韫眸光清澈望着沈疏微,轻声询问。
  沈疏微想也不想拒绝了,收好瓶子塞进他怀里,“你不是买菜时候买了个人回来吗?让他替你处理伤口。”
  赵韫肉眼可见不开心起来,沈疏微懒得再理他,起身去找沈璋了。
  二哥说下午有事找她,她还没问什么事呢。
  沈疏微离开后,赵韫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瓷瓶,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
  沈疏微来到沈璋院里时,沈璋才耍完一套枪法,从耳房沐浴更衣出来,身上带着清爽的皂角味。
  “二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沈疏微问道。
  沈璋从书桌上取出一封被压住的拜帖,递给她,脸色不大好看,“这是太子赏花宴的帖子,我们沈家必须去一位女眷。”
  这封拜帖是今早太子的人送到禁军衙署去的,他知道太子对沈家亦或是对他起了拉拢的心思,不然就他们家一个四品侍郎的爹还有他这个五品武职是轮不到太子亲自邀请的。
  换作旁人得了太子相邀,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巴不得自家女眷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赴宴。但沈璋收到那封拜帖脸当时就拉下来了,想也不想问送帖子的人他们家能不能不去。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沈璋盯着那份拜帖脸色越来越臭,“你若是不愿去,我想也想办法推了。”
  沈疏微知道沈璋顾虑,沈家无意牵扯进任何一位皇子的储位之争,对于太子的拉拢自然能避就避。
  沈疏微弯了弯眸子,伸手接过那封帖子,“不妨事,只是场赏花宴而已,我应付得来。”
  沈璋看着沈疏微没有半点怨言就应下,心底有些愧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我知道这事对你不公平,沈家有两个女儿,却让你去——”
  “二哥。”沈疏微打断他的话,把他手从自己脑袋上拉下来,失笑:“阿漾应付不来这种场合的,此事确实该我出面。”
  见沈疏微这么懂事,沈璋愈发不是滋味,“我会拜托萧池风那日多照应你的,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我听闻太子赏花宴是为凉州那位景王世子举办的。”
  “此人性情阴狠,不好相处,你要是撞上能避就避。”
  “那日也不要穿熏过香的衣裳,景王世子似乎不喜欢女人身上的香气,还因此杖毙过一个宫人。”
  第63章 谁不知道沈疏微做的丑事
  因着沈璋的叮嘱,再加上沈疏微也不想在那日宴会上太过显眼。是以三日后赴宴只穿了身不出挑的白绫裙,沉香色遍地金比甲,娥眉淡扫,点了樱唇,一身清淡婉约不招眼的装束。
  身上的衣物更是注意没沾上香气,免得不当心触怒那位青面獠牙恶鬼似的景王世子。
  赏花宴设在太子府邸,占地数十顷的太子府装潢雅致,一砖一瓦皆是匠人用心雕琢后的成果。
  沈疏微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落座,才坐稳,就发觉对面有两道尖锐的目光盯着自己,抬头望去,是秦家与俞家两位小姐。
  她自认和这二人并无来往,更谈不上有什么过节,但眼下这二人却是满眼敌意望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还不屑地别开脸。
  沈疏微垂眸轻抚杯盏,既非她之过,就是有人授意了。
  秦家和俞家一个是三皇子的伴读,一个是二公主的伴读。
  沈疏微自嘲勾唇,端起杯盏喝了口茶水,二哥还真担心对了,这赏花宴真是龙潭虎穴。
  这时席间又起了喧闹,沈疏微抬头看去,原是相携一道过来的楚心柔和李玦,二人一个人容貌温婉一个相貌俊朗,倒是宛如一对璧人。
  因着一日前靖宁侯殿前献上白银千两,虽解不了豫州的燃眉之急,却也成功叫皇帝消气,户部那些官员也不逮着他挤兑了。
  席间宾客都是有眼色的,三皇子眼下治水虽然出了纰漏,可谁保他来日不会立功,靖宁侯又和三皇子交好,这会讨好他们也没错。
  于是楚心柔微昂脑袋,在众人一声声“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中自得入席。
  今日这场赏花宴并未男女分席,是以李玦陪在楚心柔身边落座。
  不过比起楚心柔一心扑在旁人对自己的赞扬中,李玦显得心不在焉,目光四处飘忽。
  他在找沈疏微。
  自从那日在沈府门口见到沈疏微和她身边那个仙人之姿的郎君后,他并没有放下,反而思念与日俱增,沈疏微的身影抓心挠肝在他脑海频频出现。
  要不是断了条腿需要修养,他早早地就要来找沈疏微说清楚自己的心意。
  楚心柔举止优雅地放下茶盏,和
  身边妇人交谈完,一扭头就看到李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她跟着看过去,就看到孤身一人坐在那品茶用糕点的沈疏微。
  楚心柔姣好的面容顿时有些扭曲,沈疏微都不是靖宁侯的人,李玦还盯着她做什么!
  还有沈疏微,明知今日会有不少世家子弟出席,还打扮如此素净,故作清高地坐在角落,不就是为了显出自己与世不同,吸引男人目光。
  贱人!
  楚心柔指尖都险些掐断了,强撑着没让神情露出破绽。
  “李玦哥哥,那不是姐姐吗?她怎么一个人坐在那。”楚心柔故作惊喜道,“我们要不要过去和姐姐打个招呼?”
  李玦正愁没机会和沈疏微说话,听到楚心柔这个提议眸子一亮。
  沈疏微正喝着茶,漫不经心欣赏太子府葳蕤繁盛的木芙蓉,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疏微妹妹,好久不见。”李玦声音隐隐激动。
  站在他身侧的楚心柔咬着下唇,娇柔开口:“姐姐怎得一个人坐在这,不如和我还有李玦哥哥坐在一处,我也好给姐姐介绍些宗门贵妇认识。”
  话里话外无不炫耀自己人脉广泛,而沈疏微只能孤零零坐在这里无人搭理。
  沈疏微放下茶盏,似笑非笑抬头看向他们二人,“滚开。”
  楚心柔脸色一白,眸底闪过怨恨。
  李玦却是一副被沈疏微伤透心的样子,“疏微妹妹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尖酸刻薄,心柔心善,见到你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怕你孤单才特意邀上我陪你说话解闷的。”
  “你怎可出言中伤她,快与她赔罪。”
  “我说的滚开也有你一份,今日太子设宴,我不想动手,你们二人若不想闹个没脸就趁早从我眼前消失。”沈疏微毫不客气。
  “我知道姐姐一直都不肯原谅我,觉得是我抢占了你的身份,我也愿意让出侯府小姐的身份。”楚心柔泪盈盈看着沈疏微,“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大哥和母亲还有祖母,我只是想认回我的亲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姐姐你争抢什么。”
  “姐姐何必因为我迁怒李玦哥哥,有气朝我发就是。”
  沈疏微讥嘲地勾了勾唇角,楚心柔这几句话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也没见她真的从靖宁侯府滚出去。
  李玦却是心疼地替楚心柔抚背,责怪看向沈疏微,语气变得严厉,“心柔都被你气哭了,你还不肯和她道歉吗!”
  “我从前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我分明要你大度温顺,你看看你现在,哪点做到了我期望的样子。”
  “疏微,你真的——”
  “觉得失望就从我跟前滚开。”沈疏微冷声打断他的话,“同样的话我已经和你们二人说了不下数遍,你们二人究竟是耳朵不好使未曾听清还是生了癔症觉得我在嫉妒在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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