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可他今日,前所未有的恭敬,仿佛将房柳氏当自己的母亲对待。
  然而,房柳氏却冷笑一声,撇开了他的手,“皇甫大人,你以什么立场拉老身?老身的女儿被抓进了牢狱,她是王妃,堂堂郡王妃!”
  皇甫严闻言张嘴刚想说话,她立刻又道:“怎么?皇甫大人要为彭淑出头?她没有自己的爹?没有自己的家族?需要你出面?你这样做,知道的人知道你是爱重郑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别人的女儿,有什么非分之想呢。彭淑是住在皇甫家吧,一个大姑娘,不清不楚的住在别人家,传出去,真是好听。”
  “你!”
  皇甫严闻言气得肝儿疼,他好言好语的相劝,恭恭敬敬的姿态,她却如此恶毒的揣测和中伤!
  “怎么?我说错了?皇甫大人,你这是要在宫门前,陛下眼皮地底下,给老身难堪?”房柳氏豁出去了。
  从镇山王王府到这里,她一路上早就想好了。
  彭淑住在皇甫家,那便是与皇甫家走得近,她今日的举动,定然是会得罪郑梓依。得罪郑梓依,便是得罪皇甫严,得罪皇甫家。
  可,自从玄阴房家跟皇甫家联姻后,他们与皇甫家,早就只是表面平和了,还害怕这一桩?
  再则来说,京都又不只有皇甫家一家望族,别的望族跟皇甫家,也不见得那么和睦,甚至有世仇!
  今日,她就彻底得罪了皇甫家,自有皇甫家的世仇为她撑腰。
  “本官没想到,你活到这个岁数,竟还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会稽房家,让本官长见识了。”皇甫严放开手,拂袖站直,冰冷的扫过在场每一位,“一群活了几十年的人,如此针对污蔑一个小姑娘,会稽房家祖上积下来的那点脸面,你们全然是不要了。罢了罢了,你们既不肯坐下来好好商量,那本官,便奉陪到底!”
  “哼。”
  房柳氏又讥讽一笑,“皇甫大人,这是彭家的事,人家彭大人还没发话呢,你在这里充什么爹?”
  皇甫严被她嘲讽得,面色冰冷,杀人的心都有。
  “老夫人所言甚是。”
  彭远泰好死不死的走过来,满脸浩然正义道:“我彭氏女子,既是犯了错,便该接受责罚。本官不会用祖上恩荫,去庇护她。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她一个未为朝廷立过寸功的小女子?老夫人去到陛下跟前,只需实话实说,本官绝不徇私。”
  他一番慷慨陈词,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主打是就是一个不要脸。
  “哟,都在呐。”
  就在皇甫严正准备说话时,又别打断了。
  温不平一身墨竹白衣,执着墨竹油纸伞,慢悠悠走过来,“彭大人这大义灭亲,真是有乃祖之风。”
  彭家祖上有子孙犯过事,家族大义灭亲,获得过不少赞赏,和传唱。
  彭远泰颇有几分自得,笑道:“我等食陛下俸禄,自当克己奉公。”
  “啧啧啧。”
  温不平啧啧啧的摇头,“说得是真的好啊。听着这句句浩然正气,我险些就忘了彭柏仁和彭柏哲被抓的时候,你是如何到处求人的了。
  你儿子犯了罪,你不大义灭亲,你哥哥的孙女惹上了麻烦,你便要大义灭亲?怎么?是欺负你二哥,去得早?”
  第257章 不装,摊牌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实在是……
  让人通体舒畅!
  在场所有人,只要不是大皇子那边的,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抿嘴而笑,有的甚至毫不掩饰的笑出声。
  “哈哈哈哈……理解理解,彭大人年纪大了嘛,记性不好也是有的。不过……若是因为年纪大,记性不好,而忘了军机要务,便是耽搁国政了。彭大人,其实,你这年纪了,上有祖上恩荫,下有儿子孙子撑起一片天,何必还要如此辛苦?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嘛,也算是为国出力了。年轻人记性好,不但不会忘记军政要务,像双重标准这种小事,也是不会忘记的。”
  众人闻言寻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是李星让。他此刻正从马车里下来,执着把梅花伞,闲庭信步般走到彭远泰面前。
  他步子看似悠然,熟悉他的人,无一例外地都看出了他的杀意。
  他动了杀意!
  彭远泰被嘲讽双标,脸色阴沉,偏偏自己之前确实到处求人,还亲口承认去贤王府求过……
  当即是,他一张老脸羞得通红。
  不过,他到底是一品大员,宦海沉浮多年,很快便心神镇定,自若的拱手揖礼道:“微臣见过四殿下。四殿下所言,微臣不敢苟同。试问世上何人不会老?”
  他说罢,不等李星让接话,又一副自问自答的模样,恍然道:“哦,微臣此话有误,夭折之人,不会老。”
  这话说得,是半点不客气,近乎撕破脸。
  不过,他也不装了,摊牌了。他就是支持大皇子,哪怕他晕倒还未醒来,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他也还是支持大皇子,而非你四皇子。
  不但不支持,还要穷尽一切办法,搞死你。
  李星让嘴角勾起抹冷笑,目光阴鸷地盯着他。
  而彭远泰,毫不示弱,拱手后站直了腰杆。
  他是臣没错,可他祖上是彭顺公,本朝文脉文祖,自己也很争气的爬到一品。在朝堂上泡了几十年,还怕一个与皇位绝缘的皇子?
  尤其是,在得知对方想让自己死的情况下。
  “很好,大皇兄年长些,但也很年轻。只是,不知彭大人可知他何时能醒来?”
  后面一句,‘你可知他还有没有机会老?’,他几次想脱口而出,都硬生生忍住了。
  现在局势对他很不利,这种诅咒兄长的话,他到底是不太敢说。
  “四殿下与大殿下兄友弟恭,四殿下都不知,微臣怎会知晓?想来,大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总有一天会醒来。”彭远泰故作镇定,心里也是慌乱不堪。
  现在几乎都白热化了,他一定要为大殿下守住局面!
  李星让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什么兄友弟恭?这是在阴阳他兄长晕倒都不去看,还要问外人……
  这个彭远泰!
  早该杀了他!
  他心里戾气翻涌,就要控制不住了。
  恰好,说话间,大雨茫茫的街道上,走来一群老弱妇孺。
  这群人冒着雨,从数条主干道奔来,浩浩荡荡,一眼望去,至少有数百人。
  这些人里,女的脱簪待发,男的负荆请罪,个个诚意十足。
  “妾身丁周氏,乃是大理寺,寺正丁亦农之母,今日携全族前来请罪。妾身养出如此枉顾国法之子,妾身有罪。丁家,养出如此不忠不孝之子,丁家有罪。妾身与丁家族人,特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降罪。”
  那丁周氏说罢,带人跪在了房柳氏的旁边,跪下后便高呼请罪。
  一段慷慨陈词说完,还不忘偏头与房柳氏打了的招呼。仿佛在说,嗨,你好呀老姐妹,你在跪陛下?真巧,我也是呢。
  房柳氏闻声老态的目光扫去,看到乌央乌央的人跪过来,当即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多老弱妇孺来宫门口跪?
  这样一来,她就不独树一帜了呀!
  不同于她的疑惑,皇甫严、李星让闻言,不约而同的望向彭远泰。
  只见彭远泰眼里也有瞬间的疑惑闪过,但很开便恢复平和,仿佛一潭,搅不起丝毫波澜的死水。
  丁亦农是何须人?
  那是大皇子的同窗!与大皇子深度捆绑的党羽。因为李星让的动作,而被李肃抓了起来。
  现在,他老娘带全族前来请罪……
  这……
  谁吩咐的?
  皇甫严和李星让的眼神,多多少少有几分询问。
  可,彭远泰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明明,他制定的策略不是这样的。那些被四皇子党羽检举而入狱的人,他都安排好了,花银子请人顶替。因为他们的罪责,真的是证据确凿,实在不好狡辩。但若花银子请人顶罪,那就好办多了。
  为此,崔向贤都快倾家荡产了。
  银子花出去后,这群人私自浩浩荡荡来请罪?
  有没有将他这个党羽头子当回事?
  就问有没有!
  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怒意和疑惑,皇甫严和李星让更疑惑了。
  既不是彭远泰安排的,那是谁能说动如此多的人,同时前来宫门口跪?
  就在几人疑惑之时,源源不断的人领着全家跪下,嘴里也是慷慨陈词,高声请罪。
  “微臣陈炳山,辞官多年,乃是户部主事程藴之父。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微臣养出如此不忠不孝,丧尽天良之子,是微臣之过。
  “微臣……”
  “妾身……”
  像是特意彩排过的般,这些人字字清晰,情感饱满,痛哭流涕……
  一下子,就将房柳氏等人,淹没在了人潮里,哪怕她们扯开了嗓子喊,也不是后来者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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