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仿佛心事被戳穿,彭淑眉头一皱,严肃道:“你还学不学画了?”
  “学学学。”
  他点头如捣蒜,立刻将画中人抛诸脑后,开心道:“先学油画吧,油画逼真,新鲜。”
  这个时代,只有水墨画,鲜少有颜色艳羡,逼真的别的画,自然是新鲜的。
  彭淑点点头,开始用仅剩的颜料,一边给别人作画,一边教他。
  小家伙学得专注,自己也支了块画板,有模有样地画起来。
  只是,光是调色这一块,就够他学好久的了。
  彭淑也教得认真,自己所知的画技,事无巨细,全部倾囊相授。
  “彭淑!”
  正画得出神,楚灵珊进来,冲着她便抗议道:“好啊你,办诗会也不给我下帖子,要不是我脸皮厚,还见不到你了!”
  忽然冒出来的人,吓得彭淑笔下一歪,画坏了,不过想到自己确实没想着给她送贴子,便也扯平了。
  “你这不是来了?还要什么贴子?”
  “我这是蹭的我家的请贴,又不是你送我的贴子,你知道我为了能跟祖母过来,付出了什么?我们楚家,又不只我一个姑娘,竞争大着呢。”楚灵珊生气地仰头,双手抱胸,一副你不补偿就扯不平的模样。
  很久很久没人跟彭淑这样说话了,似乎小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已经是好几世前的事了。
  如今,楚灵珊这幅模样,让她苍老的心,也年轻了不少。
  她淡淡一笑,“好好好,我自罚一杯?”
  “喝酒有什么意思?听说你画的画很逼真?我也要一副!”楚灵珊往画架旁一坐,便将皇甫耀挤到一边去了。
  皇甫耀:“……”
  他委屈,但不敢说。
  这位可是姐姐的朋友,敢这么跟姐姐说话,关系一定很好,他只是她不怎么喜欢的弟弟,肯定争不过人家的。
  然而,他的眼睛可不是这么想,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很快便落了下来。
  “你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孩抢座位,起来。”彭淑无语,一把将楚灵珊拉起来,然后又将皇甫耀拉到座位上坐好。
  皇甫耀根本没想到姐姐会帮自己,顿时藏不住眼泪,哇得哭了。
  彭淑:“……”
  楚灵珊噗嗤一笑,“外间都传言你不认他,这不还帮他呢嘛?小屁孩,你姐都这么护你了,还哭什么?”
  “呜呜呜……”皇甫耀感动得抱住彭淑的双腿,更大声地哭起来,只哭得她束手无策。
  还是楚灵珊说,再哭就又抢他位置,他才吓得噤了声。
  “哎,彭淑,我跟你说个大八卦。”
  皇甫耀安静下来后,楚灵珊立刻神秘兮兮的,凑到彭淑身边,压低了声音,兴奋道:“镇山王家的凤阳郡主,跟安逸侯家的世子定亲了。”
  上回在皇家猎场,李肃带回了镇山王需要的药,他愿意成为贤王府的助力,也是彭淑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是联姻。
  电光火石之间,凤阳郡主的过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这凤阳郡主前世过得可不算好,好像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堂堂郡主,被逼得守了一辈子。
  虽是郡主之尊,可在世家门阀面前,有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这一世,她嫁与安逸侯世子,应该会改变她悲惨的一生吧。毕竟,安逸侯是太妃于氏的娘家,世子于阳,也算是个人品端正的人才。
  “于阳你认识吧,前几天因为凤阳郡主,跟孙贺淼打了一架,直接将陛下气病了,现在两人还被关在京兆府没放出来呢。害得我大侄孙女的周岁宴,都推迟了。”
  孙贺淼,便是凤阳前世的短命夫君,体弱多病,两人成亲没到半年,他便去了。他过世后,镇山王原本想让女儿改嫁,可孙家是豪门大族,儿媳从来没有改嫁的,硬是不同意。
  彭淑前世也想过帮一帮镇山王,可他有把柄在孙家人手里,拒绝了,事情便也不了了之了。
  那时她作为日理万机的太后,国事就够忙得晕头转向的,很快便将个人小事抛诸脑后了,再听说凤阳的事时,是孙家说她不忠,跟人苟且,她愤而自缢了。
  说到这里,彭淑想插嘴问一句,哪想楚灵珊没给机会,继续道:“那孙贺淼,也喜欢凤阳,可惜,他是个病秧子。上回裴府开宴,你不在,我可是看了出好戏。两人为了凤阳,那叫一个争奇斗艳。哎,这三人行,必有一多余,也不知哪个是多余的。”
  第166章 席战终于到了
  谁多余?
  彭淑轻笑,当然是谁短命谁多余了。
  再拖了一年半载,那孙贺淼就没了,拿什么跟宇阳争?
  这波,她站宇阳的,至少他身体健康,不会拖累别人。
  孙贺淼或许是个好人,可他的家族里可都是些老顽固,嫁进去,就真的完了。
  “你家侄女的周岁宴推迟了?”她一直还以为赶不上了呢,“推迟到什么时候?”
  “碍着陛下,推迟了一个月,还有七八天,你可要来啊。”楚灵珊立刻严肃道。
  “放心,保证礼到人也到。”彭淑真诚承诺。
  这一世,唯一一个对她有善意的人,她自是真诚对待。
  “近日我要作的画比较多,过些日子再给你画。”她又道。
  最近一直画画,她的手腕快受不了了。
  “好。”楚灵珊是真心想要画,她也是第一次见如此逼真的画,简直跟真人印上去的一般。
  说话间,时辰不早,楚灵珊跟随家人离开皇甫家,打道回府了。
  诗会也散了,整座院子安静下来,皇甫耀兄弟困得回去睡了,彭淑的画,又完成了一幅。
  放下画笔的那一刻,手腕传来隐痛,她蹙了蹙眉。
  “姑娘,这是贤王府送来的药,说是您一直在作画,手腕肯定疼,抹在手腕处,会好些。”尤妈妈拿着一瓶药过来道,“那边还推荐了个大夫,说是要给姑娘您看身子,问姑娘您什么时候有空,见见那大夫。”
  “大夫可是叫席战?”彭淑接了药瓶问。
  “看来是王爷跟姑娘说了,正是席战,云微说他是神医呢。”尤妈妈高兴道,“听说席战神医要来给姑娘看诊,她激动得写了一长串不懂的问题,准备问神医。”
  彭淑闻言失笑,这医痴,殊不知,席战也有许多问题不知的。不过,两人都是医者这一行的顶尖人物,强强联合下,能碰撞出不同的火花,可让这个时代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行,你去安排下,让席战来见我。”
  “彭家的人,今天来了吗?”说罢,彭淑又问。
  “没来。”
  尤妈妈摇摇头,“姑娘您可不知,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彭家几乎天天来要人,为此,郑夫人还亲自去彭家与彭家人交涉,只不过……奴婢没跟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回来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身上也受了伤,养了几天才好,皇甫大人差点带人跟彭家那边的人打起来。”
  说罢,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奴婢偷偷打听的,夫人那边嘴严得很,没打听到更多。”
  随即,她长叹一声,“哎,也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竟这般剑拔弩张。”
  彭淑闻言眉头深蹙,“你说她去彭家了?”
  “是。”尤妈妈点头,“彭家日日来要人,闹得厉害,郑夫人便亲自去谈论您的事。您是不知,自您失踪了,坊间一直传言您被掳走了,什么难听话都有。”
  那些难听的谣言,无非是带颜色的猜测,传谣之人,也无非是想让她死罢了。
  这些都不稀奇,她只是没想到郑梓依会去彭家,还受伤了。
  此时此刻,她心情复杂。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愤怒,亦或是别的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越发后悔之前说的那句诛心之言。
  怎么可以说,吴氏才是她母亲呢?
  “尤妈妈,我该原谅她吗?”她呢喃轻语。
  “奴婢不劝姑娘,姑娘一直是有主见的人。若换做奴婢,奴婢会原谅。毕竟,原谅了,便可有许多便利,也无人敢欺。”
  她说的是客观事实。
  认了郑梓依,便能得到皇甫家的庇护。
  可能不是所有皇甫家的人都会护着她,但至少,皇甫严会。
  将来皇甫耀、皇甫光兄弟长大,也会。
  可彭淑是最不指望兄弟相护的人,她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从未得到过的母爱和父爱罢了。
  别人垂手可得的东西,在她这里,千难万难。
  “尤妈妈,既然彭家人今天没来,那我们便先别回。”她起身慢慢朝那幅要当做贺礼的画走去。
  耽搁了这么久,画早已干透,只需上上光油即可。
  好在她被掳走之前,做好了上光油,现在只需将画上的尘埃拂去,便可上油了。
  给画上好油,还需要装裱。
  这个时代,她不知去哪里找专业的人帮忙装裱,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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