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贤王李肃年纪虽轻,却政绩斐然。
  他性子孤傲清冷,疾恶如仇,朝中但凡有人犯了国法,他必不放过。
  许多朝臣怕他,他也怕,毕竟世上没有人是真正清白无垢的。
  小厮上前叩门,王府的门房出来,得见是彭柏涛和吴然娟,不去通传,便领他们进去了。
  彭柏涛一瞬间,便有几分得意。
  贤王府外,有不少人等着求见,那些人都是需要通传,得贤王允许才能进去的,可他不用。
  一时之间,他觉得若得贤王做女婿,也极好。
  贤王府如今是苏以沫执掌中馈,她素好清雅,依着她的审美,贤王府被布置得出尘超然,瞧不见半分烟火气。
  彭柏涛和吴然娟都是第一次来贤王府,入内后,均是微愣,感觉像是进了仙家洞府,而非富贵王府。
  彭柏涛镇定些,很快便回过神来,淡然地跟在王府门房身后,而吴然娟被彭柏涛提醒了,才收回惊讶。
  走过回廊,又穿过前花园,才到花厅。
  此时,贤王李肃,和太妃于氏,已经等在厅里了。
  “下臣拜见王爷,拜见太妃。”彭柏涛进门便拱手行礼。
  吴然娟听了她这话,脸色霎时便没了什么血色。
  她见过彭栢霖带小姜氏去应酬,彭栢霖的开场,一般都会说‘携内人拜见’。
  彭柏涛没说,想来,他的心里,没当她是妻吧。
  “臣妇拜见贤王,拜见太妃。”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可声音仍旧比想象中的低了些。
  彭柏涛见她如此,心中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越发觉得她不如郑氏,也比不上小姜氏。
  “彭大人免礼。”
  清冷,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主位传来。
  彭柏涛站直望去,一名矜贵男子,宛若一尊谪仙般坐在那里。
  他五官俊美,气质卓绝,身姿伟岸,却并不魁梧,反而极其的修美。身上每一个部位,都生得那么合适,让人望之忍不住想要拥有那样完美的体魄。
  可谪仙般的人物,是不容直视的。
  彭柏涛不过直视了片刻,便自惭形秽,变得极不自信起来。
  不过,今日见到的贤王,比之朝堂上见到的温和了很多。
  朝堂上的他,宛若一尊杀神。
  而此时的他,眉宇间,竟有几分温柔。
  “彭大人突然来访,是婚事说定了?”
  太妃知晓自己儿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便一边请彭柏涛和吴然娟落座,一边问。
  “是。”彭柏涛点头。
  李肃的手修长白皙,此时正握着冰裂纹哥窑茶盏饮茶,听他说了个‘是’字,不由顿了下。
  “姜太夫人怎么说?”太妃瞄见自己儿子的小动作,不由心里苦笑。
  她出身低微,帮不上儿子什么,想着以他们尴尬的身份,不能娶高门王族的女儿做王妃,便养了苏以沫给他当童养媳,可没想到,他却看上了顺国公府的嫡女。
  顺国公府的门第,那不是一般的高。
  将来的路啊,怕是艰难。
  “祖母之前晕倒,今日又疲乏得很。过了寿后,便病倒了,正在将养着,怕是要等些时日才能给答复。”彭柏涛艰难开口。
  贤王比他小十几岁,按理来说,以他的出身和年纪,不必怕他的,可他心里无比惶恐,生怕这尊杀神,什么时候便拿出一堆罪证,将他打入天狱了。
  “姜太夫人年事已高,我们理解的。彭大人,答复可有个大概时间?”
  太妃一眼瞧出彭家还要挑,她出身虽低,儿子可是先帝唯一的后人,自身又争气优秀,这样的儿子,彭家竟挑三拣四。
  一时之间,太妃的脸色挂不住了。
  “下臣说不好,短则三两个月,长则半年。实在对不住了,下臣这里给王爷,太妃赔个不是。”彭柏涛说罢起身要跪下。
  “本王可以等。”
  他堪堪跪下,李肃站了起来,发话道。
  说罢啊,李肃居高临下的俯瞰彭柏涛,强大的气场,直接将他压得说不出半句话。
  丢下话,他越过彭柏涛,没看吴然娟半眼,便负手出了花厅。
  “彭大人,你回去吧。姜太夫人身子硬朗些,老身再邀她过府一叙。”
  太妃心里有气,却想到若真娶了彭淑过门,到时候便是一家人了,不好闹太僵。
  她强忍着没发怒,和气地将彭柏涛和吴然娟送出前厅,待他们走远了,才急匆匆追去了李肃的书房。
  “儿啊,那彭家分明觉得你的身份不妥,在观望呢。你虽是王,可他们怕被你连累,瞧不上你。何苦要与他们家结亲?你自从上回病了一场,醒来便一门心思关注彭家的事,你跟为娘说,这到底是为何呀?”
  第20章 山人自有打算
  冷风拂过,带得太妃的声音也远了些,躲在游廊拐角处的苏以沫,听了个全。
  她纤瘦,有一块冻疮疤痕的手,紧紧握成拳,心头砰砰直跳,险些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王爷为何偏要娶彭淑?她也好奇。
  那彭淑有什么好?不过出身好些罢了。这种出身好的人,大多乖张跋扈,不学无术,还自命清高。
  世家勋贵间,流传着彭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传言,可在她看来,不过是世家养了谋士,为她们背书。以前彭淑作的那些诗,大抵都是谋士所写,她背下来,拿去诗会茶会冲名头罢了。
  这样的人,怎配得上天神一般的王爷?
  正愤愤不平,温润的声音传来,“母妃,彭淑不同。您别管了。天凉,快回去吧。”
  太妃心里极不是滋味,有心再问,却又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不可能说的。他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八岁就嚷着要去军中,十二岁不听劝,非要上战场。
  也是十二岁那年,她担惊受怕了几个晚上后,等来了贤王立大功的捷报。从此,王府的所有大事,就是他一个小儿说了算了。
  “也罢,你说彭淑好,母妃便觉她好。只要你喜欢,母妃也喜欢。”
  这话随风而过,飘入苏以沫的耳中,她浑身打颤,脸色白得吓人。
  连太妃也这样说,是要舍弃她了吗?
  果然,这些出身高贵的人,都是瞧不起她的,她们只瞧得上同样出身高贵的世家女。
  不知怎的,风突然大起来,刮得苏以沫睁不开眼,天穹之上,也迅速汇聚乌云,冰凉的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彭淑在屋里躺着看话本,话本里写着穷书生与员外家小姐的故事,无聊得她昏昏欲睡。乍听到雨打青瓦的声音,听着听着,便更困顿了,话本往旁边一扔,侧身抱住引枕,沉沉睡去。
  屋里暖炉烧着炭,红木边几上的青铜云纹镂空香炉,还燃着微甜的安神香。雪薇担心屋里空气不畅,将窗开了半指宽,又拉来屏风挡住,不让风直吹到人,这才蹑手蹑脚地坐在暖炉旁继续做针线。
  她针线做得不好,彭淑闲来无事,指点了两句,她竟进步神速。登时,她便觉得自己这个新主子,只是懒散些,其实懂得可多了。
  厨房里,陶炉上炖着山参,是给阿影补身子的。阿影、巧微、露微、雨薇,还有尤妈妈围着陶炉,听阿影细说彭淑的喜好。
  喜好穿什么,吃什么,不喜欢哪些人,跟哪些人关系不好,都一一详细地说,让她们别犯错。巧微拿着笔墨,阿影说一个菜,她就记一个。马上就要去大房学做菜了,姑娘喜欢的,她都要学会了。
  沉香院这边悠然安静,三房的听雨阁便不一样了。
  茶花会的事敲定,定在五天后。因好些亲戚要陆续离京,时间有些赶,不过她们也不是真心请亲戚们赏花的。
  彭瑶满心期待,恨不得时间嗖一下就到了五天后。
  不同于彭瑶,彭妍月有些郁郁寡欢。
  其他亲戚要陆续离京,那她也该走了。
  可她不想走,她还没跟贤王说过话,还没再次见到贤王呢,怎么能走?
  偏巧彭瑶还在她面前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心里就更不忿了。这个蠢货,也就胎投得好,若她是三房的嫡女,贤王妃的位置,早就收入囊中了。
  心里这般想,面上可不敢表现,只恭维着,一句句夸赞。
  茶花会的事在彭家传开,盐析彭家的当家主母罗氏,和柳州彭家的老夫人金氏,竟动了请所有京中贵人的心思。
  她们入京来,除了贺寿,还有联姻的目的。
  地方上虽自由,可却堪匹配的人家不多。她们的儿女婚事,自然想找京中贵胄子弟。
  她们都是地方上来的,在国公府面前要矮一头。这矮了一头,便容易商量到一处去。
  几番商议,两人相携去了老姜氏的永泰院。
  这亲戚归亲戚,里头到底有几分亲情且不说,三支住得远,靠感情维系关系是不行的,必得拿出许多好处来。
  二人领着丫头,浩浩荡荡的,抬了几大箱子礼物过去,进门先将老姜氏恭维一通,哄得她心情舒泰,这才提起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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