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看似是两件事,但彭淑觉得,是一件事。
  难道贤王是重生的?
  这个念头一起,彭淑打了个寒颤。
  若贤王是重生的,那么,他肯定知道彭家那满门抄斩的罪责!
  只是,他既知道,为何不立刻发难?
  现在发难,将证据呈报上去,彭家定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可他为何不那么多?
  是了,他应该是刚重生,就算知道点什么,也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与他斗了一辈子的彭淑,他是极其了解的,他怕她有所准备,所以,他前来提亲,企图在她还没有为彭家找到生路前,就将她控制在王府。
  得出结论,彭淑倒吸了口凉气。
  危险。
  极其的危险!
  虽然前世贤王虽救过她,但他不是为救她而救她,是为了朝局稳固而救她,事实上,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都怎么和睦。
  如果贤王真是重生的,那么她一定会被他盯上,并且一有机会,便会被他弄死!
  毕竟,在他眼里,她现在可不是维系国朝安稳的太后,而是企图执掌李氏江山的外姓人。
  “呼!”
  彭淑吐了口浊气,在心里嘀咕道:得赶紧嫁人!嫁人后既能远离满门抄斩的祸事,又能避开贤王的猜忌。
  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她现在没人可用,得先将雪薇她们的卖身契要过来,再图以后。
  “阿影,你带大家下去,分配一下住所。染微,你跟我出门。”
  彭淑打算去听听彭家怎么安排她的婚事。
  嫁人这件事,当下于她而言,至关重要。
  染微第一次跟彭淑出门,很紧张,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彭淑瞧着,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她放松。
  可哪里那么容易,染微还是紧张得要死,尤其是跟着彭淑从狗洞爬出去,进了一出荒废的院子后。
  彭家极大,占地将近二百亩,而二房人少,许多院子空着,也多年未曾修过了。
  走过荒废的院子,两人来到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
  寒冬时节,杂草早已枯黄,与荒废多年的院子,倒也相得益彰。
  穿过小径,走了将近两刻钟左右,两人来到一座陈设朴质的院子前。
  这座院子,是彭栢熠住的无尘堂。
  彭栢熠自从战败后,便把自己关在这里读兵书,一读就是八年,也不出门,脾气变得古怪,渐渐地,无尘堂的人便少了。
  到今天,只有一个常随,和一个侍婢伺候。
  偌大的院子,跟筛子似的,谁都能来去无形。
  高高的楠竹,几乎将整个院子占满。
  彭淑来到一处矮墙前,问染微,“能带我过去吗?”
  “能。”
  染微走了半晌,冷风一吹,她也冷静了许多。
  她在墙角蹲下,拍了拍肩膀,“姑娘,上去。”
  彭淑扶着墙,踩在她肩膀上,她慢慢地站起来,将彭淑顶了起来。
  墙不足两人高,染微站起来后,彭淑轻松便爬上了墙头。
  彭淑上墙后,她呼了口气,轻松一跃,便也上了墙。
  看她身姿矫健的样子,彭淑无比羡慕。
  这功夫得从小练,她现在年纪大了,练不出什么成就了。
  只不过,就算年纪正好,她也不想练。
  练武多累,多苦啊。
  她累够了,累怕了,再也不要累了。
  “姑娘,下来。
  染微翻身落在墙的另一侧,伸手来接。
  彭淑放心倒下,果真便被接住了,稳稳的双脚触地,半点力气也没用。
  “走。”
  熟门熟路的,她领着染微,沿茂密的竹林,又走了一刻钟,青竹长得没那么茂密了,才瞧见隔着一堵墙的另一个院子。
  ——寿松院。
  琉璃瓦在冬日灰沉沉的天光下,显得庄重而又奢华。
  彭淑走到距离琉璃瓦最近的位置,故技重施,踩着染微的肩膀,又翻过了道高墙。
  过墙后,便是一条狭窄的流水沟渠。沟渠的左右,都种有桂花树,遮挡住了视线。
  “老二,淑儿的婚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声音清晰的从寿松院暖阁传来。
  今年比往年冷,太夫人头回晕过,还没养回来,便一直在暖阁,彭家议事,大多也在此处。
  此话,是彭远泰询问彭柏涛。
  听到自己的名字,彭淑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得格外认真。
  这是她摆烂以来,第一次那么认真对待一件事。
  第16章 真好,养不熟的白眼狼相互吸血了
  贤王提亲,这是一件棘手的事。
  一时之间,暖阁内,寂静无声。
  好在外头寒风呼啸,发出呜呜的声音,倒也掩盖了彭淑和染微的呼吸声。若无人过来瞧,根本发现不了。
  过了半晌,里头才又有了动静。
  “太后与太妃素来不睦,贤王这个时候求亲,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没等彭柏涛回话,彭栢霖便接了,他蹙着眉头,神情不乐观,“纵是知晓贤王不是真的求娶,也不好拒绝。”
  “要不,问过太后再决定?”老姜氏提议。
  在暖阁议事的众人沉默了。
  “说来,太后也许久未曾召见了。”太夫人不由得惆怅起来,贤王能得罪,但不好得罪。
  至于太后,那就绝对不能得罪了。
  莫说她老人家余威尚在,就说当年她垂帘听政时,彭定坤是第一权臣,彭家深受太后照拂,这个时候若贸然得罪,御史的唾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
  彭淑闻言,心中冷笑两声。
  太后现在病入膏肓了,自然不能再召见。彭家能依赖太后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太后一倒,彭家这面墙,不知会有多少人不遗余力地推。
  “与大皇子商议一番也是好。可惜大皇子外出还未回来。”太夫人感叹,“不管怎么样,咱们家既选择了大皇子,这件事可以不与太后商议,但一定要与大皇子商议。”
  “听母亲的,先拖一拖。”彭远泰点头,又吩咐彭柏涛,“老二与你媳妇亲去一趟贤王府,说婚事暂没法定,一切等家里老祖宗裁决。”
  “是。”彭柏涛恭恭敬敬应下。
  紧接着,便听太夫人说乏了,片刻后,议事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彭柏涛走在最后面,出了暖阁的门,脚步加快,拱手揖礼拦在老姜氏面前,无比歉意道:“三叔母,淑儿年少无知,被我纵坏了,庄子的事,我会亲自让她还回来。”
  彭淑听得都要吐了。
  多么窒息的话,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骄纵她?
  谁给他的大脸?
  暖阁太暖,热胀冷缩吗?
  过了半晌,老姜氏和蔼无比的声音传来,“我送出去的,自然就是真送,老二不必这样,左右都是瑶儿不对在先,这是我们三房应该的。”
  “万万不可。”彭柏涛还想再说什么,被彭远泰叫住了,让他快准备去贤王府,他才闭嘴离开。
  人都走后,彭远泰沉沉说了句,“老二这心思也不正,他若有心还回来,大可直接将地契拿来,而不是在这里说嘴。”
  “庄子的事,我早晚要让彭淑那小贱人跪着还回来。现在先说说瑶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老姜氏语气恨恨的,明知贤王这门婚事成不了,也控制不住心中那股子酸意,咬紧了牙关,恨不得立刻给彭瑶找个能当太子的嫁了,好一辈子将彭淑压一头。
  “已经在办了,动作太快,容易惹人注意。”彭栢霖低低接话。
  “在办,便要加紧。”
  太夫人自从上回晕倒后,便发觉自己身子骨大不如前,担心自己死了,儿孙们要丁忧,耽误前程。
  彭远泰和老姜氏领着儿子,齐齐称是,便告退下去了。
  彭淑走到沟渠尽头,偷瞧了眼,去而复返谈论彭瑶婚事的,只有彭远泰,老姜氏,彭栢霖。
  不过这也好理解,三房真正密谋的事,素来都是瞒着彭柏涛的,只有需要他出力时,才会叫上他。
  偏巧他愚蠢,以为人家当他是至亲。
  待人走远后,暖阁里传来惠妈妈的声音,“太夫人,小粥熬好了,您用些。”
  “蕙娘,我怕是活不久了。”太夫人幽幽感叹,她今年八十,可她还想再活八十。
  “太夫人休要胡说,您身体硬朗,再活八十也不是问题。”
  惠妈妈不愧是跟了太夫人多年的,说话总能说到她心坎里去。
  谁在胡说,太夫人自是知晓,却也很受用。
  她笑骂一句马屁精,便冷幽幽道:“若非晕倒那一下,我觉得我身子骨是硬朗的,自从那一下后,我便觉得大不如前了。”
  此时她恨死了彭淑,觉得是彭淑坏了她的寿运。
  惠妈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只说了句笑话,哄她开心。
  太夫人确实也乏了,不多会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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