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晏宣朗立刻扭头,对上陆容依然有些发红的眼睛,陆容问他:“你只把我当弟弟吗?”
一个在此刻略显突兀的问题,但晏宣朗否认得很快,“不是。”
“那我是什么?”
晏宣朗怔住,一时答不上来。
他想说的答案不敢说出口,担心吓到陆容,却不能对陆容撒谎。
真的有人会对着一个生理年龄23岁,心理年龄6岁的人动心吗?如果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被当作变态吧。
正当他思考着如何回答的时候,陆容又一次开口了,“我现在也没有把你当哥哥。”
晏宣朗张了张嘴,想说没关系,当朋友也可以,下一秒就听到陆容说:“我一直把你当我喜欢的人。”
轰隆一声,好像有什么在晏宣朗耳边炸开,爆炸声太大,所有的声音都在他耳边嘈杂地旋转。陆容的话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无法思考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听到了喜欢这两个字。
他表情变得慌张,脸上带着罕见的无措,陆容靠近,睁着眼睛在晏宣朗脸侧亲了一口,“哥哥,我们能不能既有亲情,又有爱情?”
这是陆容曾经问过晏宣朗的话,也是晏宣朗心动的初始。
这次晏宣朗毫不犹豫地,伸手将陆容拥入怀中,所有忐忑的心事、难以言明的情感,悸动和期许,都在这个拥抱中稳稳落下。
他抱得很紧,勒得陆容后背发疼。但陆容就随着这别扭的姿势靠在晏宣朗怀里,伸出手臂回抱他。
“容容。”晏宣朗在他耳边轻叹,陆容感觉到自己颈侧隐约有湿意,他没有去看,只是微微歪头,在晏宣朗的发丝处落下一个吻。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晏宣朗松开时,陆容的手臂都麻了。
“我又犯了一个错误。”晏宣朗认真地说。
陆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总觉得,话要思虑周全才可以说出口,其实应该我先告白的。”晏宣朗定定地看着陆容的眼睛,“我喜欢你,陆容,在南安屿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只是我一直把这份感情当成了亲情,没有意识到它的本质。可我想和你一起做很多件事,每分每秒都待在一起,看到你我就会感到幸福。”
陆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忍住没哭,泛着水光的眼眸望向晏宣朗,听他继续说:“我现在清楚了,这就是喜欢。”
那些说不清的心悸,难言的占有欲,只要待在一起就能全身心感受到的幸福与安心,在晏宣朗空白的感情经历中,画下浓重的无数笔。
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的人,现在就在身边,听完他的告白后主动跨坐在他身上,和他相对而视。
两人的眼眸中,只剩下彼此清晰的脸。
这个姿势是下意识做出的,等陆容感受到屁股下结实的大腿,以及相距不过十厘米的晏宣朗的脸时,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僵住。
害羞的感觉这时才迟滞地涌上全身,不用触摸,陆容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烫。
他想后退拉开一点距离,刚慌张地向后挪了一下,背后就横亘出一只手,搂着他的腰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发干,此刻他本应该说些什么来回应晏宣朗的真心,但再开口,却把压在心底的话吐露了出来:“就算你已经原谅我了,我还是想再解释一遍。”
“在环陆楼下见到你的时候,我很惊喜,很开心,但你在假微信上的态度让我不敢像从前那样对你,所以叫你晏先生。
“我以为你看到了我说初十去找你的消息,却还是出差了,所以有些生气。当晚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决定之后好好面对你,结果第二天你问我医院名字,我感觉自己被完全忽略了。这就是我在医院对你态度那么差的原因,对不起。”
在陆容的视角里,晏宣朗对他,总是忽冷忽热,像新港夏季反复无常的天气,让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幻觉。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之后一切行为与话语都是伪证。
他既害怕受伤害,又渴望每一个靠近的机会。
“可是我们已经互相道过歉了。”晏宣朗的指腹挨上陆容眼角,沾去溢出来的一滴泪,“这样就可以了。”
“我是不是很坏啊。”陆容皱着脸,回想起晏宣朗在被自己冷漠对待时刻的反应,就觉得心里好像被塞了湿棉花,闷得他喘不过气来,“我太过分了。”
“怎么会呢?”晏宣朗的手一下下地顺着陆容的后背安抚他,“你不记得了吗?陆容全世界最好,这是我亲自认证过的,证明还在书房放着。”
另只手找到陆容的手,紧紧握住还不够,要十指相扣才可以。
“晏宣朗,如果这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一面,我会问你,你好不好?”
“很好。”晏宣朗说,“容容愿意叫我哥哥,愿意和我牵手,愿意坐在我怀里跟我讲话,我觉得很幸福,很好很好。”
眼泪再也无法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到晏宣朗身上,陆容轻声说:“谢谢你,总能找到我。”
第一次是晏宣朗从东明大街旁的小巷把他带回家,第二次是他跑出去送烧麦迷了路,第三次是偷偷去写字楼文身,这一次,是第四次。
外面很大,人很多,晏宣朗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了他。
第43章
对于身份的转变,陆容明显适应得更快。
牵手、拥抱、睡同一张床这些事是曾经的日常,而晏宣朗却像是被清空了身体记忆,对此显得呆滞、笨拙。
出门扔垃圾时,陆容自然地牵起晏宣朗的手,对方突然顿了一步,接着才装作平常地继续向前走。一同睡午觉,陆容刚搭上晏宣朗的胳膊,就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瞬间变得僵硬,他收回手,问晏宣朗晚上要不要去爬山。
“可以。”陆容提出的要求,晏宣朗总是说可以。
这座山离陆容家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时已是傍晚七点多。天黑漆漆的,飘着几缕被夜染成灰色的薄云,眼前的山已被开发,石板路层层而上,台阶旁的树光秃秃地挺立着,路灯映上去,稀疏的枝丫像谁随手勾勒的线条画。
两人沿着台阶边聊天边向上走,几乎没遇到什么行人,夜晚的空气带着冷意和微弱的潮气,令人思绪清明。
“工作日晚上来爬山的人很少,我偶尔需要想点事情时,就会过来走走。”
“所以你更喜欢海边,还是山上?”
“说不上来。海边让人放松,也更容易兴奋,但是独自一人站在山顶时,”陆容抬头望向远处,“我的大脑会更加清醒。”
他们走走停停,到达山顶时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视野骤然开阔,站在护栏边望去,城市灯火辉煌,主街像一条发着光的河流,蜿蜒流淌着。
“你知道我们一共爬了多少层台阶吗?”
晏宣朗摇头。
“一千三百二十六层。”陆容翘着嘴角,“我有一次来的时候数过。”
晏宣朗没有惊讶于数字的准确程度,而是问:“那一次,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陆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那是他生命中最难熬的日子,他把这座山,爬了一遍又一遍。
“是我十九岁的时候。”
晏宣朗立刻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把陆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容容,”他温声叫他的名字,“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陆容低低应了声,再开口时已经恢复好情绪,“其实你能感觉到,我的性格和失忆时不太一样,曾经……”
“嘭——”一声,打断了陆容的话,夜幕亮了一瞬。
两人同时扭头去看,绚烂的烟花在墨色幕布中绽放,无数光芒像呼啸而过的流星,照亮了山巅,也照亮了夜色中的脸庞。
璀璨的光雨仿佛是银河倾泻,在空中交织成一场场绚丽的梦,层层叠叠,漾开隐秘的悸动。
五分钟后,最后一丝星火的余烬消散,这场盛大的烟花秀落下帷幕。夜空重归宁静,耳畔只剩下彼此起伏的呼吸声与在黑夜中无处遁形的心跳。
“晏宣朗。”
“嗯。”
“烟花真美。”
“是很美。”晏宣朗凝视着陆容的眼睛,在那里明晃晃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烟花。”
他怎么会不知道,春联是陆容故意撕的,饺子是为了实现约定包的,烟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陆容正一件一件地,和晏宣朗共同实现两人当初的约定。
“你……”陆容本来想说你都知道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因为晏宣朗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让他忘记下一句该说什么。
之前还是失智状态时,他觉得晏宣朗的眼神很好懂,能清楚地分辨出晏宣朗的不同情绪,但现在明明变回了一个理智的成年人,他却更加茫然。
晏宣朗眸色很深,像沉静无垠的海,平静海面下暗潮涌动,带着不容抗拒的引力吸引着陆容沉溺,周围的一切声音都退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