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皮肤很白,是那种被养得很好的润白,脸颊被浴室的蒸汽蒸红,现下微微透着粉,洗过的头发变长,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秀气的鼻尖和红润嘴巴上点缀着的,小巧精致的唇珠。
  很好看的一个人。
  “麻烦你了,李叔,带他去客卧睡觉吧,其他的事明天起来再说。”晏宣朗又看了一次表,十一点二十,距离他睡觉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时间紧张,需要立刻上楼洗澡。
  “说什么话。”李叔爽朗地笑了几声,对青年说:“来,你跟我走。”
  青年后退一步,咬着下唇看晏宣朗,透亮的眼睛很快泛起一层水汽。
  为了节约时间,且避免和刚才同样的场景上演,晏宣朗先发制人,“算了,你和我一起。”
  说罢他领着人上了二楼主卧,他指着床,“你睡这里。”然后迅速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后从衣柜里拉了张夏凉被,径直倒进沙发里。
  接着他看到青年从床边走过来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双臂抱膝,头搭在胳膊上,看样子像是要守着他睡觉。
  晏宣朗头更疼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接近告罄。
  如果不是先前那声哥哥,他很有可能早就把人扔给李叔了。
  无法,他抱着被子躺回床上,于是青年也学着他的样子,爬上床躺在他身侧。
  伸手关灯前晏宣朗最后一次看了时间,十一点三十五,比他往日的上床时间晚了五分钟。
  习惯被打破这件事让晏宣朗感到烦躁。他不喜欢意外,希望生活有秩序感,自从公司平稳运行后,不论当天发生任何事,晏宣朗都要保证自己在晚上十一点半之前上床。
  节外生枝、突如其来这些是晏宣朗最讨厌的词语。
  他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最终决定闭上眼睛试着酝酿睡意。
  身边有人,他不太能睡得着。哪怕精神已经很疲倦了,却怎么也无法陷入睡眠。
  过了不知多久,他察觉到对方靠近了些,便警惕着听动静。几分钟后,一只手越过凉毯,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就再无其他动作。
  晏宣朗在头痛和微微眩晕中想:李叔说得对,他应该报警的。
  第2章 权当是为了那一声哥哥
  翌日清晨七点,闹钟准时响起,晏宣朗刚睁开眼,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自己胸前正横亘着一只胳膊。
  他反应迅速地推开不明人员的身体,翻身下床,皱着眉头看眼前的场景。
  是自己的床和房间没错,但怎么会有其他人?
  被大力推开的人此时也清醒过来,他略带疑惑地看向晏宣朗。
  眼神交接的瞬间,昨晚发生的一切都闪回在晏宣朗脑子里。
  人是自己带回来的。
  “凶。”对方说了今天醒来的第一个字。
  晏宣朗知道他在说自己的表情,但面色未变,“你叫什么?”
  床上的人裹紧凉毯,微微歪头,似乎在思考,过了几秒才答,“容容。”
  容容?戎戎?还是荣荣?
  看起来好像能交流,晏宣朗接着问:“你家里人呢?”
  青年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瘪着嘴摇了摇头。
  一个失智人员流浪街头的可能性只有三种:背着家里人偷跑出来;或者家里人嫌他是个累赘,主动丢弃;又或是家人都不在了,没人管了。
  如果是第二三种可能,那大概率找不到他的家人。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青年没有回答,晏宣朗便换了个方式,他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几?”
  被抓住食指的那刻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一张漂亮的脸近在眼前了,晏宣朗才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他还想再问时,对方的肚子忽然咕咕响了起来。他意识到从昨晚到现在,青年都没有吃饭,并且不知道已经饿了多久。
  楼下有张姨提前准备好的早餐,晏宣朗带他去浴室简单洗漱后下楼吃饭。
  值得庆幸的是,他作为成年人基本的常识还在。知道如何使用筷子和勺子,喝粥前还知道吹一吹避免被烫到。
  只是他饭量很小,刚喝完一碗粥就放下勺子。
  晏宣朗瞥见他的动作,“饱了?”
  贴着他坐的人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没饱还是不饿了的意思。
  警局里。
  负责接待的民警听了来意,看了眼穿着干净长相秀丽的人,仔细询问了晏宣朗发现人的时间地点等事项。
  得知他身上没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品后,民警试着和青年搭话,而青年一直躲在晏宣朗身后,拽着他的衣服,一言不发。
  采集了指纹和dna样本做加急比对,需要等三至四小时。在这期间,晏宣朗带人回家吃午饭。
  桌上大大小小摆了近十个盘子,除了菜品外,还有几盘小吃。
  张姨本就做饭好吃,自从有了孙子后,为了不让孙子吃外面添加剂过多的食品,更爱研究这些小零嘴了。
  晏宣朗注意到,青年很喜欢离他最近的那盘猪肉笋丁烧麦,已经连续吃了两个。
  此时盘子里只剩最后一个了,晏宣朗余光扫到他的筷子继续伸向那边,又想起昨晚没睡好的烦闷,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迅速伸出筷子,跟对方几乎同一时间夹上那只烧麦。
  两双筷子碰在一起,发出一声响。
  青年立刻扭头看向晏宣朗,微微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也没见收回筷子,晏宣朗主动问:“最后一个了,谁吃?”
  青年看了看烧麦,又看了看晏宣朗的脸,动作极其缓慢地缩回筷子。他脸上的不舍之情,真切得像是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一般。
  晏宣朗被逗笑,夹起烧麦放到对方面前的盘子里,“给你。”
  青年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着晏宣朗,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啪——”晏宣朗筷子掉了,比刚才两双筷子撞一起的声音响好几倍。
  青年已经在开心地吃烧麦了,而晏宣朗面色复杂地盯着他看。
  下午,警局打来电话,告诉了晏宣朗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失踪人口的数据库里没有匹配成功的对象,考虑到录入延迟等多种情况,目前不能确定失踪者的家人是否报案,继续排查的话还需要更多时间。”
  最后警员说:“在确认身份之前,我们会先将这位先生安置在救助站,或者西环路的福利院里,您可以放心。”
  听到这句话晏宣朗才是真的不放心。
  那地方他做慈善活动的时候去过一次,虽然有爱心企业和志愿者的帮助,但聚集着各种各样复杂情况的人,环境总归是不太好。
  而且那里的人员流动性太强,万一遇到什么意外,也无法及时处理。
  怎么办?总不可能自己养着吧。
  晏宣朗眉头微皱,目光撞上不远处那双正望向他的漂亮杏眼,心乱如麻。
  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做下另一个不知是否正确的决定。
  李叔率先不同意,“暂时收留或者让他住一段时间都没问题,但这么大一个人,还真能养一辈子吗?我知道你心软,宣朗,但是这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要慎重啊。”
  晏宣朗面色凝重,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件大事,需要顾虑的因素太多,其中还有很多不可预知的风险。
  但最终他还是说:“多一张嘴吃饭而已,能养得起。”
  他想叫对方,张嘴却顿住了。
  虽然知道青年的名字叫容容,但让他对着一个二十岁的人叫叠字,还是有些叫不出口。
  干脆加个姓好了。
  “喂,”晏宣朗把他叫来身边,“你以后就叫路容吧。”
  青年睁大眼睛,重复了一遍,“路容。”
  “对,这就是你的名字,以后听到有人叫路容的时候,就是在叫你,明白了吗?”
  拥有新名字的路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决定先把路容养在家里,就得带他去做体检。
  也不知道路容在外流浪了多久,会不会有营养不良、贫血,或者其他先天病。尤其是脑部,得好好检查一番,看这种情况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能否好转。
  徐海预约了第二天早上的私人医院体检,鉴于路容的黏人程度,晏宣朗不想给助理添麻烦,跟着一起去了。
  虽然走了vip通道,但一番检查下来仍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根据骨龄推测出路容的年龄在23岁左右,因为骨龄测算有一定偏差,无法确定他的确切年龄。但好在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除了体重偏瘦外,没有其他基础病,或者营养不良等状况,大概是刚流浪几天就被晏宣朗捡到了。
  脑外科室里,医生指着路容头部磁共振胶片的某处给晏宣朗看。
  “他这个区域有明显的结构损伤,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脑震荡,大概是外力撞伤,看起来是新伤,一般在受到剧烈撞击,比如车祸、重力打击或者极度刺激后,失忆、失智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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