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王临川神色不变:“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桌上的周时砚察觉到话里有试探,正想岔开话题,王临川却忽然开口道:“夫人最近还在研习佛法吗?”
  周母似乎没有料到她回主动问这个,随即笑道:“我现在年纪大了,总要找些寄托。”
  “哦?听说您每周去对吧?”王临川问道。
  “是,习惯了,每周都去。”周母回答的淡定从容。
  王临川心觉时机到了问:“那家中常备的药材,也都是从寺旁的那家药铺购买?”
  周母正在切鱼排的手一顿,抬眸看他:“王先生真实厉害,连这个都知道。”说完周母脸上的笑容尽失。
  王临川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做秘书的就要知道老板的各种喜好。”
  此时王茹忽然小声插了一句:“哥哥确实很细心,以前在家,连我少喝一碗药都可以发现。”
  周母的目光转向她,笑着问道:“小茹和哥哥的感情很好?”
  王茹点头,眼神真诚:“是哥哥从小照顾我,他是个很好的人。”
  周母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的点头。
  空气一时间凝固,周时砚知道这样下去,这顿饭会越来越僵。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举起酒杯,开口道:“其实今天,我有件事情想对大家宣布。”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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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还是前世,之后就会回到现在啦
  第42章 p
  周时砚直视着周母,一字一句道:“我打算放弃周家的继承权。”
  酒杯“咔”地一声被搁在桌上,周母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你说什么?”
  另一边的王临川将手隐到桌下,安抚地拍了拍周时砚的大腿,示意他别再说了。
  “我有我自己想走的路,也有”周时砚顿了顿,看向王临川,也回一个眼神,“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
  王临川的眸光在周时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停闪烁。
  周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做了这么多,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周时砚脸色浮现苦涩:“妈,您所谓的‘为我好’,真的是为我好吗?是我想要的吗?”
  周母满脸怒色看向周时砚,眼见不对。王临川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夫人的确为时砚铺就了一条很好的路,清除所有障碍,甚至不惜对周老爷下毒。”
  周母瞳孔地震,一时语塞。
  周时砚猛地转头:“临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临川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道:“您每周去药铺,名义上是买补药,实际上是在和老板确认秦管家的货吧?您让他带回来,这样购买记录上只会显示是秦管家经手的。”
  “至于后面,您交给了婉莹对吧?您给了她两包补药,特意嘱咐是给老爷和大少爷的。这样即便事发,嫌疑也不会落到您头上。”王临川说完看向周时砚,眼中全是担忧。
  起先换乱的周母,现在平静地笑了:“王先生,故事编得不错啊。”
  闻言,王临川从怀中取出一张药方:“药铺的老板起初嘴硬得很,可当我说要把她私贩药品的事情捅到局子里,他就马上配合了不少。”
  刚伪装上的周母,脸色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她轻叹一声:“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不少。”
  周时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妈真的是您??”
  周母偏过头,躲避视线看向窗外,仿佛在回忆什么。半响,她才开口:“我本来是不会嫁给你父亲的。当年,我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家门当户对,我们也情投意合,连婚书都拟好了。可你父亲用我母族的生意胁迫我父亲,逼我嫁给了他。到后来就连我的母族也说‘想不明白就不要回来了’,从那之后我也出来没有回去过。”
  “婚后,我认命了,相夫教子,做个体面的周太太。”她笑了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可在抗战第二年,我听说那个人被暗杀了。你父亲连一个已经毫无威胁的人都不肯放过。”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在佛前忏悔,不是忏悔我的恨,而是忏悔我的忍耐换来的。”
  周时砚顿时感到无比疲惫,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寺庙上香时温柔的笑容。想起父亲教他骑马时严厉但关切的叮嘱。现在这些回忆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灰,变得模糊和脏。
  周时砚喉头发紧:“所以这些年,您对我的好,也都是为了等报复他的那一天?”
  周母看向他,眼神复杂:“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爱你。时砚,你比你哥哥更像我。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走我的老路。”
  一旁的王临川冷笑:“所以您就想操控他的人生?让他按照您规划的路走下去?娶您选的人。承您想要的家业?”
  “我只是在替他扫清障碍。”周母摇头,看相周时砚,“我不想让你后悔啊。”
  “那周老爷怎么办?”王临川有些无语道。
  “他?他能醒过来再说吧。”周母笑道。
  周时砚像是认命地闭了闭眼,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可惜,您的计划落空了。”
  门开了,秦管家推着轮椅缓缓进入。周父就坐在轮椅上,面色惨白却清醒,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周母。
  怔愣住的周母,很快反应过来,她的背脊挺得更直了,甚至面露出讥讽的笑:“原来如此。”
  此刻包厢内的空气凝滞,几乎让人窒息。王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指紧紧攥着餐巾。王临川的目光在周家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
  他想打破僵固,示意服务员增加餐具,还特意为周父点了一些炖的软烂的食物。
  周父微微颔首致谢,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盛满的只有失望。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静姝啊,你所知道的就是真相吗?”
  周母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拔弄着腕间的佛珠。
  周父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当年我们的婚事,是你父母亲自来周家求的。”
  他的目光落在周母骤热僵直的动作上:“他们说你选的那个人品行不端,恳求周家让你进家。承诺萧家全部产业在他们百年之后,都归周家所有,只求我们能护你周全。”
  “至于那个人为什么死”周父苦笑一声,“因为他是汉奸啊。”
  “那一年,他在姑苏给倭国人当翻译。后面参与倭国的活动,被当地村民乱棍打死。”周父意味深长地说道。
  周母的手死死掐住佛珠,佛珠突然被扯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面。她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硬是挤出一丝冷笑:“你以为随便编个故事,我就会信?”
  周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唤回门外的秦管家。秦管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恭谨地放在周母面前。
  “这是我平时会带在身边的。”周父声音很轻,“你这些年从不进我书房,所以不知道我收藏这些,如果你愿意,可以打开信封,看看里面那张申报剪报,还有当年姑苏商会的记录。”
  信封里滑出一张泛黄的剪纸,照片上那个穿着倭式西服的男子正对着倭国军官点头哈腰,泛黄的照片上日期依然可见。
  周母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张张一件件证据,她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半响,她低声笑了起来,声音里又带着哽咽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这三十年,都恨错人了?”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那些在佛前焚香的清晨,那些默诵经文的夜里,那些她以为是在超度亡魂的时刻,原来都是在祭奠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幻影。
  周父疲惫地靠回轮椅,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精气神,被彻底抽干:“时砚啊,阿爸老了,也累了。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就分三份吧。”
  他望向儿子,声音温柔神态柔和:“你拿走三分之一和宝岛的全部业务,剩下的给你哥和他的孩子。这样你既不用被家业束缚,你哥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
  停顿片刻,周父转向周母:“至于我和你阿母”
  “我想和时砚去宝岛。”周母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已没有了任何情绪。她用手帕擦拭去最后一滴泪,重新挺直了背脊,“你随意。”
  周父沉默良久,最终轻轻点头:“在结婚的时候,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一辈子。我也一起去。”
  周时砚望着父母,竟觉得荒谬至极。他本想借这顿饭让王临川和母亲熟络,却意外揭开横亘多年的伤疤;他想宣告自己放弃家业追求自由,结果父母竟要和他一起去宝岛。
  命运就像是个恶劣的顽童,总在他以为挣脱时,重新系上绳结。
  王临川在桌下握住他冰凉的手,那只手温暖干燥,带着常年做事留下的薄茧。
  “安排一下,我们走吧。”王临川靠近周时砚低声道。
  于是周时砚就先安排秦管家将父母先送回公馆,他们起身时,周母叫住王临川:“那家药铺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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