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车旁站着一位中年妇人,留着齐肩的黑发,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脚踩一双高跟鞋,整个人显得利落又干练。
  她应该是刚到,准备进门,却被在门口狂吠的周五拦住了路。
  舒姨努力牵着周五的绳子,把狗往后拉,还不断道歉:“夫人,这狗平时很听话的,今天是在院子里待久了才会这么狂躁,您别介意。”
  妇人身旁的男人一边伸手护着人,一边嫌恶道:“这种没眼力见的狗,养着有什么用?不如扔了清净。”
  “我的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后方突然插入一道冷冽的嗓音。
  江妄上前,毫不客气地用肩膀把人撞开,“我看你是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被小辈毫不客气地当众羞辱,那男人脸色涨红,想说什么,肩膀却被身后的人拍了一下,“你先去酒店。”
  她开口后,那人说了声好,便驱车离开。
  苏瑜站在不远处旁观,很快就猜到这位妇人的身份。
  江妄的母亲,传说中江家公司的掌权人——
  封清。
  封清注意到苏瑜的视线,看了他一眼。
  出于礼貌,苏瑜想上前跟长辈打招呼,封清却别过了头,看向正安抚周五的江妄,“这是江石凯给你请来的家教?”
  无视的态度让苏瑜顿在原地,意识到封清不太待见他后,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当个透明人。
  江妄给周五添了点狗粮,拍了拍它的脑袋,才站起身,凉凉道:“都快一个月了,你现在来才收到消息么?”
  封清显然早就习惯了江妄的冷嘲热讽,理了理颊边的头发,“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没来得及打听你这边的情况。”
  江妄站在周五旁边,冷笑一声,没说话。
  确定狗不会乱咬人后,封清抬脚进了家门。
  舒姨赶忙打圆场:“夫人,您难得回来,跟小妄一起吃个饭吧?”
  封清环视一周,将包放在沙发上,轻轻点了点下巴。
  因为打扫阶梯教室,苏瑜两人回来得本来就晚,刚进门没多久,舒姨已经把菜端上桌了。
  苏瑜放好书包,去厨房洗手的时候,正好碰到江妄。
  周身带着一股明显的烦躁,像是个随时都能点燃的炮仗。
  想起夏晓阳说起的事情,以及江妄刚回家时不客气的态度,苏瑜猜测,之前护着封清的男人大概是当时代替江石凯他爸来参加家长会的人。
  这是,当着自己儿子挑明婚外情么?
  以江妄的脾气,难怪会跟人大打出手。
  苏瑜走到餐桌边,封清已经在主位坐下,江妄则是赌气地跟人隔了两三个椅子,占了苏瑜原本的位置。
  正在苏瑜思考选哪里坐下才不碍眼时,封清皱着眉冲舒姨开口:“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吃?”
  舒姨此时上完最后一道菜,闻言愣了一下,“是的夫人,平日苏瑜跟小妄都是一起吃饭的。”
  舒姨因为家里还有小孩要照顾,一般都是在家里做完饭才会来主家,所以不跟孩子一块吃。
  但是苏瑜显然情况不一样,如果不在家里吃,能上哪吃饭?
  场面一度凝滞。
  苏瑜站在餐桌旁,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尽管尴尬,苏瑜还是努力掩饰下去,“我不饿,你们吃就好。”
  他说完转身,准备上楼,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椅子拖动声。
  江妄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抬眼看向苏瑜:“坐这来吃饭,别管她。”
  瘦的跟猴似的,今天还在阶梯教室干了苦力,等会要是在房间里晕死过去都没人知道。
  苏瑜被母子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肚子实在是饿,见封清虽然冷着脸,却没说什么,便大着胆子,到江妄旁边坐下。
  他知道封清不喜欢自己,于是一桌子菜,他就只夹自己面前那几盘,可刚吃没几口,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他头上。
  “你是来给江妄辅导的吧?如果按他说的快一个月,那这次月考前你就来了。可据我所知,他这次月考成绩并不理想。”
  封清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十足的压迫。
  “作为江妄的母亲,我想问问,你现在的辅导进度以及计划。”
  苏瑜的心沉入谷底,之前江石凯说他刚转学过来,让他先专注自己,加上他本来就怀有别的心思,便将辅导的事完全搁置。
  现在封清问起,他无话可说。
  封清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一脸了然,她见惯了这种拿钱摸鱼不干实事的人。
  “我倒要问问江石凯到底请的什么人,就是因为他不上心,江妄的成绩才被糟蹋成这样。”
  苏瑜见她准备打电话,脸霎时就白了。
  从封清的语气和强势的态度,他能感受到,在封清和江石凯两人中,封清占据的话语权更大。
  他刚想解释,旁边忽然传来砰地一声。
  江妄把筷子重重拍到桌上,“如果你回来这一趟,是来问成绩的,那你可以走了,别影响我们吃饭。”
  封清就算再纵着他,也受不了江妄多次的忤逆,一直得体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纹,声音带着怒意:“江妄,我平时不过问你的成绩和生活,不代表你能为所欲为,你都快18了,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真不知道你都跟你爸学了些什么!”
  最后一句话把江妄彻底惹毛,“因为我是江石凯的儿子,所以你一直看不起我,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我到底是谁生的?”
  江石凯是农村出来的名牌大学生,年轻有为,进了封家的公司,被董事长赏识,再跟封清认识,两人结婚,合资建立了现在的江氏。
  可甜蜜总归是短暂的,婚后不久,两人关系就出现了裂痕,一直延续到现在。
  没人比江妄更清楚两人对彼此的态度。
  “至于你说的操心,你的心不是在忙不完的公事上吗?对了,还有你那个养着的情人。”
  最后那不客气的嘲讽让封清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江妄,嘴唇颤抖着,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事并不是秘密,她跟江石凯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对彼此互不干涉,偏偏在江妄这里就出了岔子。
  江妄死活不接受,性子越来越偏激,每次见到他们,不是呛声就是冷脸,完全不像家人间该有的状态。
  要不然,她跟江石凯也不会把人送到偏僻的柳市,还以为能磨一磨江妄身上的尖刺,没想到他越来越叛逆。
  话说到这个地步,两人都没了吃饭的兴致,江妄一摔凳子,转身离开,封清没多久也被人接走。
  只有苏瑜,把一整碗冒尖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傍晚,舒姨端着两碟水果,先去了苏瑜房间,送完,有些为难地开口:“小瑜,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小妄?”
  每次封清和江石凯回来,无一例外,都会跟江妄大吵一架,表面上看,江石凯跟江妄吵得更厉害,可就算江妄挨了鞭子,第二天好了后,依旧活蹦乱跳。
  可换了封清,江妄会沉默好几天,不跟人说话。
  “小瑜,你们同龄人,总归比我这个老婆子说话好使。”
  苏瑜挨不住长辈的恳求,端着水果去了江妄门前,“江妄,是我,开一下门?”
  江妄压根没理。
  苏瑜顿了顿,“那我去楼下拿钥匙?”
  下一秒,门应声而开,江妄黑着脸,“你能不能别每次用钥匙来威胁我?”
  苏瑜将水果递给他,“钥匙就在楼下的抽屉里,我的也在,你也可以用它进我房间。”
  江妄:“?”
  “我进你房间干嘛?”
  他又不是变态。
  说完,倒也没把门关上,任由苏瑜跟着进了门。
  江妄从水果盘里拿出苹果啃了一口,掀起眼皮,看向站在他房间中间的苏瑜,“还有事?”
  “舒姨怕你伤心,让我来安慰一下你。”
  江妄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然后?”
  苏瑜想了想,“那你别伤心了?”
  江妄被他这独特的安慰方式惊得差点被苹果噎住,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无语道:“你能不能走点心?”
  苏瑜闻言认真地思索几秒,“我觉得你没什么好伤心的,这件事,就是你母亲做得不对,你发脾气很正常。”
  江妄将苹果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用纸擦了擦手,“你是说她在你辅导的事上有错,还是指我最后说的话。”
  苏瑜见他不吃了,从水果盘里拿出一颗蓝莓塞进嘴里,“都有。”
  他是江石凯请回来的,虽然别有用心,可没辅导江妄,江石凯是知情的,封清只是占了长辈的身份,让他没办法反驳,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处置。
  这不代表封清占理。
  至于后者,在婚姻关系内,封清带着陌生男人上门,无论是不是跟江石凯达成共识,这一举动,江妄都是毫无疑问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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