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原怀玦好笑道:“没事,不流血了,你没有捅的很深。”
  那点小伤,还没有他第一次炼丹是把自己炸飞的伤重。
  倒是凌人泽,唇瓣被他死咬着变成淡色,脖子上细细一条血丝横在上边,源源不断地渗出鲜红的血滴,衣衫也在战斗中破损,平添了丝凌虐的美感。
  凌人泽却丝毫不觉,被抓包后就顾虑地盯着原怀玦,眉心蹙起,仿佛想要扒开原怀玦的衣服好好看看伤口。
  凌人泽知道他下手没多重,如果那伤口在他身上,他必然是不会多上心的:“我这里有伤药,我们回去吧,我给你上药。”
  苏云镜传音过来让他们去拿奖品,凌人泽却恍若未闻,一心听原怀玦的意见。
  原怀玦指尖发痒:“拿了东西去我那吧。”
  “嗯。”
  两人快速领了东西,去剑冢的日子放到了七日后,苏云镜和他们说了一声,还想多在长老面前夸凌人泽几句,见他心不在焉,眼睛还一直留在溯明尊者旁边的原怀玦身上,就放他们走了。
  竹舍外表看着简朴,内里却被原怀玦装饰的极富个人风格,大气又舒适。
  原怀玦坐榻上,把胸膛露出来,让凌人泽帮他上药。
  凌人泽指尖沾上药膏,放轻动作,细细抹到那一指长的伤口上。
  原怀玦侧着身子,单手支在榻内侧的小桌上,专注地看着眼前人不断颤动的睫毛,往下,是颜色较浅的眼眸。
  凌人泽心细抹完药,才发觉两人的距离凑的太近,一抬头,就是原怀玦放大的俊脸。
  眉如远山含黛,斜飞入鬓,衬得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唇色浅淡,唇形又薄,透出些许冷感,但扬起的唇角又冲散了这种感觉,反倒让人觉得多情。
  凌人泽放缓呼吸,重新垂下头躲避原怀玦的目光:“药上好了,暂时不要沐浴,以防伤情再次加重。”
  “好。”原怀玦接过装药的小罐子,再次打开。
  凌人泽说:“这药很好用的,陈年旧伤的痕迹都可以去掉,一日擦一次就够——”
  原怀玦覆上了凌人泽的脖子,大拇指抵住他震动的喉结,径直打断他的话,连着扰乱了他的呼吸。
  “……怎么了?”命穴被控住的感觉并不好,如果是其他人,早在伸手的瞬间被他打飞出去,再也不敢造次。
  可现在,他却觉得原怀玦的掌心烫的吓人,那像是温度顺着脖颈皮肤下的血脉蜿蜒到了凌人泽的心口,烫的那块地方不断弹跳起来。
  原怀玦给凌人泽脖子上的血丝擦好药,才松开手,道:“一直在帮我涂药,难道忘了自己也受伤了?”
  凌人泽脑子有些昏涨,反应了下,说:“我的伤不重,就划了一下。”
  就算不涂药,没隔几天也会好的。
  他声音越变越小,后边的话也没说出口,因为他看见原怀玦的脸忽的沉了下去。
  原怀玦想到第一次和凌人泽见面的时候,他就是不管不顾拼死杀了两头元婴期妖兽,最后血淋淋的爬向苌楚果。
  难道一定要伤到那种地步才算重吗?
  “那我的伤也不算重,你为什么要急着帮我上药?”
  “那怎么一样。”凌人泽显然有一套自己的歪理,“你的伤口是剑插进去了,而我的就是表面功夫,程度不一样。”
  原怀玦无言以对,转头收好药罐,下了榻。
  凌人泽被原怀玦的冷脸吓了一跳,慌乱扯住原怀玦的衣袖:“你去哪。”
  “泡茶。”原怀玦看了眼被拉住的袖子,又看向凌人泽。
  凌人泽松开手,像是变回任水一样随着原怀玦下了榻,缀在原怀玦身后。
  原怀玦没理他,自顾自煮水,往茶杯里放茶叶。
  凌人泽在旁边,几次想要搭话,都被原怀玦避了过去。
  第40章 我给他加一个道侣
  原怀玦垂眸,专注于眼前的一席茶具。
  他拈起青瓷茶匙,动作流畅而精准,滚烫的热水自壶口倾泻而下,冲入茶盏,细碎的茶叶被水流裹挟着翻腾舒展,发出极其细微、却在这极致安静中清晰可辨的簌簌声。
  凌人泽无措立在旁边,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睁睁看着空气朝着沉默古怪的氛围一去不复返。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略显滞涩的呼吸声,在茶香的氤氲里显得格外突兀。
  “站着干什么,坐吧。”原怀玦并未抬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方才确有一瞬的气恼,可这气恼来得快,去得更快。瞥到凌人泽后悔说了话又茫然不知错哪的表情,气就消了,反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好笑。
  凌人泽依言坐到原怀玦旁边,动作带着点拘谨的僵硬,原怀玦给他倒了杯水,他拿起来抿了一小口,觉得烫后不再喝,也不放下,就愣愣捧在手上。
  “我错了。”
  “不烫吗?”
  两句话重合在空气里。
  凌人泽说:“不烫。”随即,他像是急于抓住这个开口的机会,语速快了几分,又说,“我会处理伤口的,只是打算回去再自己弄,没有不管它的意思。”
  他又不是受虐狂,幼时那些无人问津的伤痛是迫不得已,现在怎么可能有药却不用,只是确实没太上心罢了。
  原怀玦安静听着他的自我反省,没打断他,动作自然地从凌人泽手中将那杯烫手的茶水取走,搁在一旁。接着,修长微凉的手指便覆了上来,轻轻捏住凌人泽被烫得泛红的指尖。
  那热意还未完全散去,摸上去,竟带着一种奇异的柔软和弹性,像是刚出锅、还蒸腾着热气的樱花花糕,细腻,微烫,带着一点诱人的甜意。
  “嗯,知道了。”原怀玦淡淡的说。
  凌人泽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任由原怀玦把玩着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没什么好看的,是常年握剑的手,掌心覆盖着一层薄茧,指节处亦有些许粗糙的痕迹,原怀玦却摸得很认真。
  起初只是描摹着他指腹和指尖的轮廓,渐渐的,那细微的触碰仿佛不满足于这小小一方天地,他指尖开始沿着指缝向上游移,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专注,细细感受着指根连接处皮肤的纹理,指骨凸起的形状。
  那触感酥麻而陌生,像有微小的电流顺着指尖窜入手臂,直抵心口。凌人泽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一瞬。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的纹路被原怀玦的指尖一寸寸抚过,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般放大,几乎要盖过窗外竹叶的沙沙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被无限拉长的寂静与触碰中,原怀玦突然问:“你赢了,想要提什么要求?”
  凌人泽的指尖在原怀玦掌心轻轻一颤。
  “我——”
  开了头,凌人泽迟迟没说下文。
  原怀玦抬眸望他。
  望见了凌人泽微微泛红的耳尖,紧抿的唇线,以及那双盛满了迷茫、挣扎、甚至带着一丝脆弱渴求的眼睛。
  凌人泽瑟缩一下,原怀玦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饰,直直望进他灵魂深处那片最幽微、最羞于启齿的角落,洞悉他所有隐秘的、连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渴望。
  原怀玦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那弧度带着洞察一切的玩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纵容的温柔。
  他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奇异的、鼓励般的蛊惑:“你想要什么?”
  凌人泽敛下睫毛,目光胶着在两人依旧若有似无交叠的手上,声音放的很低。
  “……想让你给我改个故事。”
  “什么?”原怀玦眉峰微挑,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改什么故事。”
  凌人泽吞吞吐吐道:“我们在贵阳城的时候,旅店里你给我讲的那个。”
  短短一句话,被他拆解得支离破碎,仿佛提及那个特定的地点、那个特定的夜晚、那个特定的故事,都需要耗费他巨大的勇气。
  那段因意外变小而被原怀玦妥帖照顾的记忆,是凌人泽最羞于启齿的,可偏偏,那短暂时光里的每一个细节,连同那个夜晚的故事,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映,一遍遍加深,清晰得纤毫毕现。
  那个故事的开头,主人公小帅的童年际遇,与凌人泽自己的过往,不说全然相似,也至少重合了五六分。
  阴暗潮湿的角落,无人理会的伤痕,永远冰冷的食物,还有那些沉默而漫长的、被恐惧和孤寂吞噬的日夜……以至于原怀玦刚刚讲到前半段时,凌人泽一度怀疑原怀玦调查了自己。
  不过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且不说那时原怀玦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单说凌家——那个在他被天剑宗宗主看中、收为首徒之后,便如同擦拭一件蒙尘的珍宝般,将他过往所有“污点”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的凌家——他们为了重塑一个光鲜亮丽的未来家主形象,早已动用一切力量,将他灰暗的童年彻底埋葬,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凌人泽,就该是风光霁月的凌家继承人,天剑宗的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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