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黎景思先是确认了应哲熙没有受伤,甚至于青年的精神状态比他自己好上不少,堵在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
  至于现在的场景,黎景思已经很熟悉了,应哲熙招惹过的那些人总会让这些事在他面前反反复复地上演。他自嘲般在心中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压不下心中的嫉妒,情绪化作了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怒火。
  黎景思大步朝两人走去。
  对于两人突然的到来,应哲熙先是呆愣几秒,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推开西奥多。
  西奥多也没有反抗,任由着那双手将他推搡过去,却挂上了无奈且宠溺的表情,反倒让这场面变得欲盖弥彰起来。
  黎景思或许还能克制住自己,从最开始遇见的时候,应哲熙就知道对方是克己复礼的那种类型,很少会有逾矩的行为……但竹冶不是啊!
  应哲熙看得出来竹冶皮囊之下近乎原始的疯癫,甚至在昨夜将他抵在墙上时还有所克制,但那股滔天的疯狂还是从骨缝中透了出来,刺得他一个激灵。
  更别说现在,竹冶的情绪似乎隐隐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竹冶结束了短暂的沉默,他以惊人的速度冲了上来,拔刀朝向西奥多刺去。他似乎不在乎,在离现实世界最近的副本,贸然杀掉一个重要npc会有什么后果。
  即便面对竹冶的突然发难,西奥多连瞳孔都没有震颤一下,几乎是在刀锋迫近的瞬间,他才毫不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后退躲过那道几乎能直接破开皮肉、收割生命的银色弧光。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内,除了在应哲熙脑中尖叫的系统,在场的人都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冷静至极。
  竹冶还想接着攻击,抬手又挥出另一刀,就听见“铛”的一声,他的攻击被黎景思挡住了。
  黎景思将原本想询问青年的事暂且搁置,他皱着眉不认同地看着竹冶,质问道:“你疯了?”现在副本才开始不久,他们本就没多少主动权,管家也显然不是可有可无的npc。
  甚至于从应哲熙招惹过的那些副本原生产物看来,他们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虽然黎景思也不待见西奥多,但应哲熙在这里,他不敢去赌。
  最后一个副本的难度从昨夜就能够看出,黎景思不能让游戏的难度又上一个台阶。
  竹冶嗤笑一声,没有回答黎景思的话,转了转手腕,换了一个方向朝西奥多斜刺而去,再一次被黎景思拦下。
  西奥多抱着手臂,完全没有躲闪或者逃避的意思,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客人,就好像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其中一个“客人”,因为嫉妒想要杀他,而另一个和他表面上没有任何关系的“客人”试图阻止。
  西奥多不相信黎景思会无缘无故地做这种事情,更别说他本人和对方不是完全没有关于应哲熙利益冲突,这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有着他不知道的利益关系在。
  【小应,现在怎么办?】系统惊慌地看着屋内上演的闹剧,【他们又因为你打起来了。】
  应哲熙:【……】
  不需要应哲熙思考对策,西奥多站在墙边,用漠不关己的态度冷漠陈述着事实,“你们该回去了。”
  也不管两人有没有在听,西奥多接着往下说道:“老公爵宴请了所有客人前往用餐,佣人们会上门邀请并服侍所有客人,这个时候玩消失是不礼貌的。你们最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不要让老公爵抓到错处。”
  “你们不会想知道那些不安分的客人去了哪里。”
  说完,西奥多靠在墙边,冷眼观察着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的两人。刚刚他说的这话不是撒谎,而是他这么多次“招待”受邀客人后得出的结论。
  这两人接下来会怎么做,将会是西奥多观察的重点。假如西奥多是在应哲熙不曾到来时就已然发现异常,他大概会找一个更稳妥的方式去了解发掘那些所谓“老公爵邀请的客人”的秘密。
  但他现在有些说不出的着急,这两人和应哲熙一样,同为“客人”,这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他怕着急对应哲熙的了解比不上这两人。
  两人相接的兵刃声停滞片刻,随后又激烈地碰撞起来。竹冶打到现在,想解决的人已经不只是西奥多一个了,他还想将黎景思也解决掉。
  就在竹冶翻转手腕,换个方向朝着人体又快又准地刺去时,余光突然瞥到一抹莹润的白色,那是应哲熙皮肤的颜色。
  应哲熙扑到黎景思身上,也正好是西奥多和竹冶之间的位置上。
  竹冶生生止住了攻击,武器也因此脱手,“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黎景思本能地想要乘胜追击,就被那只手轻轻按住,明明没有用很大的力,却让他直觉性地停下了动作。
  黎景思侧首,看到了青年熟悉的侧脸。
  应哲熙搂着黎景思的胳膊,阻止他进一步动作,眼睛却是看向竹冶的。他没有试图说明前因后果,只是用轻软的声音请求道:“回到你的房间去,好吗?”
  竹冶对上了应哲熙的视线,看清楚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原本因为刺激而缩小的瞳孔猛然放大,一瞬间,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那双眼睛里没有熟悉的忌惮和厌恶,就连害怕都显得淡薄,更多的是担忧与关心。理智在瞬息回笼,甚至让大脑产生了闷痛,竹冶突然意识到,他刚刚又失控了。
  因为一夜的寻找,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神经长时间的紧张让竹冶的理智线在逐渐断裂。在看到应哲熙和旁人亲昵的模样时,只是嫉妒的情绪却在疯狂发酵,转化成滔天的恨意。
  竹冶知道,他其实没有立场去嫉妒,*他和应哲熙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就算应哲熙真的和那位管家有什么,有质问权力的其实是黎景思。
  情绪发酵对竹冶来说是个不受控的过程,他很难靠自己恢复过来。
  竹冶深深看了眼正抱着别人手臂的青年,捡起地上掉落的武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等竹冶走出了房门,并不能再被看到之后,黎景思这才松了口气,卸下了防备。他伸手戳在应哲熙脑袋上,终于来得及怒道:“你刚刚跑过来干什么?要是被误伤了……”
  “你也回去。”应哲熙打断他的话,催促道。
  黎景思忌惮地看了站在一旁,嘴角仍旧噙着笑意的西奥多,沉默片刻,“你不许和他再那么亲近,这里是副本。”
  黎景思的言下之意是,副本中的npc终究还是npc,就算暂时无害,也终究有可能伤害到他。
  “知道了。”应哲熙将人往外推,等关上门后,才分出心思给西奥多,对着他歉意一笑。
  这场闹剧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
  副本?西奥多默默记下了这个从未听过的词。
  “先生,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就像是单纯好奇,经历了刚刚那一场混乱的西奥多如同局外旁观者,装作不经意问道,“是男朋友吗?”
  西奥多心里有答案,那个叫黎景思的大概是对方的男友,但另一个……想必应哲熙也不会喜欢这样情绪不正常的人。
  但西奥多就这么看着应哲熙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纠正,“对。”
  “……两个都是?”西奥多瞪大眼睛,这下不是演出来的不可置信了。
  应哲熙心道这很难解释,但如果按个数算的话,“……对。”
  *
  玩家们穿着庄园提供的贵族服饰,安静地坐在长桌前,身边的佣人来来往往,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不少人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将桌上的餐布抓得凌乱。
  唐文裕看着餐桌上摆在花瓶种的鲜花,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恐惧。
  正对着的他的,正好是红色的花朵。
  那花大部分是鲜血般的艳红,稍微有些脱水枯萎的花瓣则是更深的锈红色,比起其他,唐文裕最先联想到的是血液干涸氧化后的色彩。
  这花他不久之前也见过,长在翠绿的藤蔓上,和其他颜色的花朵挤在一次,一同跟着藤蔓穿过他的腹部。等过去之后,不论那原本的花是什么色彩,全都被浇灌上了属于生命的鲜红。
  那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仿佛还在,随着粘腻冰冷的藤蔓擦过他的肌理而变得愈发剧烈,突耸的花和枝叶时不时压上大片伤口,挤挨磨蹭着。
  随后,那藤蔓像是一条蛇一样,将他整个人包绕起来,不断收紧,挤压着他肺里仅剩的空气。
  唐文裕那时努力挣扎着,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就连他打算在关键时候用的道具和积分仓促间被挥霍一空,却还是不能阻止他生命的流逝。
  可这只是这个副本的第一夜,唐文裕在绝望中,意识不断下沉,最终陷入混沌的黑暗。
  那个时候,唐文裕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他便从床上猛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唐文裕在身上使劲摸着,没摸到任何伤口,就好像刚刚那一切只是错觉,只剩下神经还在惯性地作痛着。他测过脑袋,窗户完好无损,明亮的阳光穿透而入,带来赤诚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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