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接下来的歪斜的字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张纸,字形稍微复杂些的字会被写得格外大,上面详细地记录了献祭的流程,以及主持者需要念的话。一大堆含糊重复的词句,意义无非是人死后要回到来时的地方,才能找到往生的路,下辈子才能顺遂平安。
张盼那时念的应该就是这段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东西理解成通关需要的。
看到这里,应哲熙和姜棠对视一眼,“就算是那些卖不了的,他们也还是藏着一部分。”
先不说他们这屋藏在床底的古董,那张盼能搜罗出来那么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就足以说明村庄里原本就有着不少陪葬品。
少了这么多东西,村民们有可能不知道吗?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以一种及其残忍的方式害了两个孩子,将少部分古董真的和“祭品”埋葬在一起。
更讽刺的是,这本册子的主人,或许是因为心虚,或许是因为虚伪的同情,在这本册子最后写有字的那页写道:
“村子讲究叶落归根,除了七岁前早夭的孩子,每一个人死后都要进入祠堂,那两个孩子也能。他们也算是跳过了人生的苦难,直接前往美好的彼岸了。”
似是想到了河边那具尸体的惨状,青年轻咬下唇,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姜棠见不得青年这副难过的模样,他拉住了青年的手捏了两下,引得他的视线,才说道:“哥哥,我隐隐约约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问题,但是我想不出来。”
应哲熙缓缓回神,翻回说到献祭流程的那页,“这个献祭,需要两个孩子。上面说两个孩子都能进入祠堂,那我们先前见到的两个空白牌位,应该就是他们的。”
“我们在祠堂里见到的那个虚影,大概是其中一个孩子的,他对其中一个空白牌位敌意很大,中间应该是有什么缘由。”
回想起和虚影对视上的那一眼,应哲熙感受到它的情绪,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嫉妒。那一瞬间,他听懂了虚影的话:“离开……凭什么……他、活着。”
应哲熙接下去分析,“我们当时在河边只发现了一具尸骨,又一个空白牌位是有裂痕的,而其他牌位皆是完好无损,所以……另一个被献祭的孩子大概率没有死,还离开了这里。”
姜棠满意地听着青年的分析,再一次感慨应哲熙的逻辑思维能力在他这个等级的玩家里算是上等,对青年的能力又多了一丝信心。
毕竟在他找到稳定的组队方式前,要是应哲熙一点过副本的能力都没有,才会让他头痛。
青年短时间内不会去到高级副本,那个护身符能够不用游戏格子直接带进游戏,青年被困在游戏里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c级副本也算是低级副本,这么多的线索串联起来的信息不会是干扰信息,所以跟这条信息必定还有相关联的事情。”
将来到副本后发生的事情快速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应哲熙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灵感,抓住姜棠的衣袖,激动道:“疤痕,那个领导的脑袋上有条很长的疤痕!”
领导在最开始的时候,连帽子被泥水浸湿都不同意摘下帽子,后面也是因为在山林里遇到了危险被迫才丢失了帽子——他不愿意别人看到他头顶上的疤痕,或许不是因为觉得丑陋,而是不想因此回忆起一些过往?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这个所谓的“领导”,根本不像是带领团队考察的技术性人员,更像是最上层拍板决定开发荒村的领导,所以他原本不用亲自下场考察,却偏偏不辞辛劳地跟着他们一线人员来到这荒乱破败的地方……
为什么一个仿佛被意识层面抹去的村庄,在三十年后突然被“想起”——如果是有一个人一直记着,从来没有忘记过呢?
就是不知道领导这样做是因为村庄“叶落归根”的诅咒,还是因为对家乡怀着复杂的感情。
姜棠佯装恍然大悟地点头,顺手按灭了手上的即将没电关机的手机,伸手抱住青年,“哥哥,夜深了,我们该睡觉了。”
比起其他玩家,他们虽然获得了祠堂的线索,但相对来说,他们少了大半个白天对村庄进行探索,更需要在夜晚养精蓄锐。
说完话,姜棠就拖着青年的屁股,像是抱小孩一样把人抱起。青年惊呼一声,按住了姜棠的肩膀。
“放我下来。”
姜棠没有照做,而是坏心眼地掂了掂手臂,惹得青年又慌乱起来,其中一只手直接按上姜棠的头。
其实在那荒唐的一夜过后,姜棠清楚了青年并不排斥和他亲近,甚至还有当事人自己都并不清楚的好感,他才敢这样做。
先是牵手,同床,再到频率逐渐增加的拥抱,就这样一步一步逐渐瓦解青年对他竖起的防线,姜棠有信心到最后能够发展成真正的伴侣关系。
想必那个时候青年就愿意告诉自己,之前欺辱过他的人是谁,一想到这个人,姜棠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那样逼迫过青年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年被姜棠抱着,又羞又愤,却无可奈何,只能报复性地揉乱了姜棠的头发,给他搓了个鸡窝头。
姜棠顶着一头乱毛,在黑暗中精准地将青年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接着跟着躺下,满足地将青年拉进怀里深吸一口气。
“哥哥,先睡觉吧,我们明天去找领导问问线索。”
再不睡觉,外面的东西开始吵闹起来,可就很难睡着了。
姜棠的目光沉沉,视线从青年脸上移开,望向那扇破旧的木制大门,似乎能透过木头看到在外面的三个坟包。
姜棠对自己能不能休息倒是无所谓,但他不想有东西打扰到青年睡觉,不出意料的话,明天的运动量大概只多不少。
经历了昼夜颠倒,实际上从上一次睡醒到现在只过去半天的应哲熙:……
其实他的生物钟才到中午没多久。
第51章
即便不是很困,但姜棠的怀抱令他感到舒适,再加上黑夜的宁静加持下,应哲熙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注意到青年的呼吸逐渐平稳,姜棠缓缓松开手臂,悄悄下床再次点了一根安神香。淡淡的香气中,姜棠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竟也是看出了几分安宁与幸福。
点完香,姜棠再次上床,将自己的唇缓缓贴上青年的脸颊。
一触即分。
姜棠摸着胸口,里面心脏鼓噪着,震动真实地反馈到手心——他又一次验证了青年对他无可救药的吸引力。
安神香都已经点了,青年不会因为动静轻易醒来,姜棠心思又起,正再次打算碰上那淡粉色的唇,就听到外面传来叮铃咣啷的响动。
姜棠:……
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即便副本结束的带给他的危机感正在逐渐加深,姜棠早就知道今夜必定会发生什么,但这样被打断还是会生出怨气。
姜棠带着遗憾和愤怒迅速碰了碰青年的嘴唇,转身出了门。
外面依旧是熟悉的图景,圆月高悬,对比几天前,没有任何盈亏缺满,毫无变化。
皎白的月光照亮了院子里的东西,那三座坟包上的泥土上下震动着,边缘还有小颗石子和泥块簌簌滚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姜棠又一次拿起铁锹,冷眼旁观着坟包的异变。
那最大的坟包里,手臂上的白骨从土里骤然伸出,发出“噗”的轻响。姜棠将手上的铁锹上下掂量着,暂时没有动作。
那截手臂仿佛在试探着什么,直溜溜地立在圆弧形的坟包上,像只倒插在黄色面包上的餐叉。它等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之后,才弯折下来,只留着白骨的手掌撑在在地上,想要带动还埋在地下的身体从坟包里钻出。
姜棠一脚踩上那拱动的坟包,狠狠踏上几脚,将泥土踩实,视线再移动到了那还在慌乱挣扎的白骨手臂上。
伴随着嘎巴一声,本就没有肌肉组织连接的白骨在手肘处被踩到脱臼——但说是脱臼,那截带着手掌的小臂直接和大臂分离,滚到了一旁。
或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另外两座坟包的顿时不再动弹,下面原先跃跃欲试像离开地下来到地面的东西老实了下去。
姜棠则抄起铁锹,勤勤恳恳地将那分家的手臂给埋回了土里,再用力填平。视线再次移到另外两个坟包上,姜棠故技重施,直到那泥土已经是被压到不能再实为止,才拍着手回了屋。
今夜姜棠并不打算离开青年去河边洗澡,毕竟副本的最后,危险程度骤增,哪怕给青年留了护身符,姜棠也不敢随意离开青年。
更何况他还提前点了安神香,青年一时半会根本醒不来,要是身边没有人守着,姜棠怎样都安心不了。
姜棠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就坐在了床边,认真地看着青年的睡颜。
青年睡觉的时候很安稳,长长卷翘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颤动着,唇角微微上扬,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好事,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