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玉崽
  你好痛。
  你很难受。
  活着吧
  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
  更久远的时间和记忆一同闪过。
  他还真是哥哥养大的。
  一有问题最紧张非要带他去医院的是年仅九岁的陆应深。
  十岁开始研究自己容易过敏的弟弟怎么才能吃得跟别人一样开心。
  十二岁就霸气侧漏,整治整个幼儿园,不许他们区别对待跑不快跳不高的弟弟。
  十五岁因为父母选的学校太远,第一次激烈反抗,学不上了也要留下照顾弟弟,灰头土脸但神情已经能做到一丝不苟,却又在半夜悄悄跟弟弟吐露心声,强调他是他的弟弟,说他们一辈子相依为命。
  逃了高三模拟考,不顾学校和家里的多方问责,跑回家带他过生日,大学排下了详细到分钟的电话、视频计划表,弟弟不接也不打第二遍,只会在对方回过来时故意多等两秒,然后让视频里的脸冷得像块铁板。
  早早接手陆氏,在每一次完美达成弟弟要求,被对方竖起大拇指夸奖时,都会十分举重若轻波澜不惊地说一声我是哥哥
  不过因为对方太叛逆而教训时,面对不服气的弟弟,沉默半天也经常只会淡定地冒出同样一句。
  我的弟弟。
  我的。
  玉崽
  我是哥哥。
  不要死
  没关系,撑不住也可以。
  我会杀了你。
  不痛。
  随着最后的纸张也燃烧殆尽,陆棠光猛地窜起来,用尽全力撞开天台门跌跌撞撞往下跑。
  陆应深没理会那边,搂住路回玉逐渐滚烫升温、力气丝丝抽离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玉崽?陆应深捏着他敛下眼眸的脸,想让他回神看着自己。
  路回玉睁开眼却扭头将他的手挣脱,脑袋低垂深埋进他的肩膀,嗓音憋闷沙哑:哥
  他哽咽着颤抖。
  陆应深还侧着头,听见愣了下。
  很快一手扣住路回玉后颈,抱紧他,用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安抚。
  陆棠光双手还被铐在身后,三步并作俩地窜过一级级阶梯往下跑,真情实感地逃着命。
  他能感觉到,他的书真的被毁了。
  曾经来去无踪,除了他谁都控制不了的东西竟然一烧就没了??
  不就玩了把游戏,不过是暂时输了而已!!怎么能、怎么就抛下了他,就这么彻底消失了呢???!!
  这个书连这个书也偏心他只是最后没能杀掉路回玉让他侥幸赢了一局,凭什么就把他的记忆删了,迫使他一个人玩这种不公平游戏??!
  要是他全记得,才不会那么蠢!才不会输!!
  什么败者惩罚,胜者奖励全是偏心,全都恨他,全都帮路回玉!
  连一直属于他的书都不帮他,这个世界恶意太大了,他努力筹谋那么久,还为此编了两篇故事,怎么可能失败!怎么可能???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陆棠光看也不看前方有什么,只顾逃窜,没下几层就踩空踉跄跌倒,他嘶吼着挣扎着,被人扶起也还陷在癫狂之中无法自拔。
  陆棠光!陆棠光!有人摇晃着他的肩膀,路回玉呢?你把路回玉怎么样了!?
  愤怒又紧张的语气动作让陆棠光渐渐回神,他一点点看向面前人,眼睛恍恍惚惚聚焦。
  林嘉泽还扣着他的肩膀,还在拧眉逼问,陆棠光一身狼狈,手被捆着,脸上不仅有泪痕还沾着灰,他看清了,立马骂了一句:滚!傻逼东西!
  他拧动身体,想要挣开钳制趁着陆应深他们没追归来继续逃命,却怎么都奈何不了力气巨大、坚持要将他盘问清楚的林嘉泽。
  你给我说清楚!这是监狱你别想跑!林嘉泽就像他对他那样,同样地凶狠,死死扳住他的身体,瞪视着他的眼睛喝叫,说!路回玉在哪?!!
  陆棠光不可能回答他,两人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几乎扭打成一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陆棠光发出绝望的嘶鸣,像是有什么无法逃脱的恐惧在不断逼近,他看起来要断气一般,却还在发了疯地拧动着不甘地嘶吼着。
  啊
  陆棠光的身体忽然一震,喉咙的声音陡然转成微弱的气音。
  他不抵抗了,身体莫名后仰软倒,林嘉泽蹙起眉头疑惑戒备,顺着陆棠光倒下的躯体看向他身前。
  秋季粗糙又厚重的蓝色囚服,胸前被红色浸染了一大片,那滚烫的液体还在不断向外蔓延,很快就要打湿衣摆。
  林嘉泽睁大眼睛,浑身僵硬凝固。
  陆棠光丧失全部力气地颓然倾倒,仿佛瞬息间被夺去了生息,林嘉泽放在他后背的手不由自主跟着移动,摸到了一手粘稠濡湿。
  林嘉泽迟缓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整个楼道不存在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
  全然瘫倒在楼梯上,陆棠光后背磕着一级一级坚硬冰冷的台阶,眼里神采慢慢灰暗泯灭。
  林嘉泽完全无法理解,他从刚刚浑身上下就全是茫然,连呼吸都仿佛十分艰难。
  楼梯间里很小的窗户透来唯一一点光亮,陆棠光尚还能动的眼珠转向他,林嘉泽俯身想凑近却被对方费力吐了满脸口水混和血液。
  呸,蠢货陆棠光气若游丝地往外吐字,你知道么,别人都被模糊了记忆,但是你没有,你什么都记得却还是选择、背叛自己的朋友相信我你是最蠢的、蠢东西
  陆棠光瞳仁里光芒散开,重重阖上眼睛。
  林嘉泽跪在他身侧,脊背僵立着,心很凉体表却在烧灼。
  不知过去多久,过于寂静的楼道将还很远的脚步声穿过来。
  林嘉泽抬眼看着前方,过了一分钟,陆应深怀里抱着个人从转角走下,看到他,看一眼陆棠光的尸体,不为所动地走过。
  小玉怎么样?林嘉泽就着动作转过身,目光追随两人的背影。
  陆应深没说话也没停留,稳步往下走,林嘉泽顿了几秒起身追着两人往楼下跑。
  楼下是看守所内部操场,楼梯口停着好几辆车,四周保镖林立,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没被阻拦,但想来就算陆棠光顺利跑下楼,也是逃不掉的。
  林嘉泽追逐着,楼下明亮的灯光让陆应深怀里的人微微张起眼,他放在对方肩膀上的脑袋挪了挪,看到林嘉泽,没有停留地略过,打量了一眼四周,重新疲惫地闭上。
  林嘉泽脚步停住。
  陆应深似乎跟高助理说了几句话,一部分人还留在现场,陆应深*俯身把路回玉抱上后座,车尾灯迅速消失。
  站在原地的他,遥远地遥望着。
  *
  路回玉发起了高烧。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迅猛严重。
  外机暂时被摘下不能再使用,植入体在持续高烧下很可能出现损伤,需要尽快让体温降下。
  陆应深带人回到医院,他前脚陪着昏沉的路回玉推进病房,后脚就被医生拦住。
  纱布拆开,胸口的伤不出所料地崩裂,渗出不少血。
  他也躺下了。
  按照医生的说法
  我靠,你是怎么下得了地的?超人吗??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重新缝合修补,稍微进了点食,医生不放心地给他开了镇定药物,让他必须给他闭上眼睛睡。
  药效很强,可后半夜陆应深还是醒了,他在黑暗中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隔壁病房,又在朦胧月光中坐上床边沙发,看着路回玉。
  看着他的弟弟。
  看着他很喜欢的,一想起就心疼得要裂成两半的人。
  室内无比宁静,直到破晓时分,晨光熹微。
  睡前吃过药,路回玉的高烧在梦中缓和,眼皮感觉到光,他睁开眼,眼珠在朦胧的病房里转一圈,看到了床边的人。
  他嗓子还有点不舒服,开口沙沙的,有气无力,停止当鬼。
  陆应深没有丝毫自觉,姿势都不变地淡定坐着,只是看看。
  不亲么?辨认着他的唇语,路回玉随口,说完自己先沉默了。
  他略有点不自在地动了下,脑子里从小到大兄弟相处的记忆闪出,他舔舔嘴唇,干巴巴补充,我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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