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研究半晌,他说:这个做成标本也好看。
  路回玉想起了自己钥匙串上的那个小透明方块,里面封存的是一朵橘粉色的金鱼草。
  陆应深今天是从公司过来的,穿的白衬衣西装裤,太阳一照要发光一样。
  他走过来,路回玉半阖起眼:那个钥匙挂坠是你做的?
  陆应深看向他,摇头:大概吧,记不得。
  已经转了十来分钟,秋天的太阳不烈,但很亮,路回玉感觉快瞎了,拧眉扭头往银杏树下走,过去后就没骨头似的顺着树干滑到了地上,没几秒,陆应深也在他身边坐下。
  路回玉闭着眼,语气散漫,像在太阳底下开始有点化了:好像是之前生日你送的我应该有给你回礼
  陆应深:嗯,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送了个更大的。
  你生日?什么时候?路回玉垂着的眼眸半睁开。
  路回玉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阳光下清凌凌的,蒙着层冷淡的光,好像能解暑。
  他无聊:行,连生日也能忘,没被删成傻|逼算你基础好
  他说着扫一眼陆应深手里黄灿灿的银杏叶,目光索然地道:你可以再做一个试试,看看还有没有那个技术
  正说着,被陆应深拿在指尖的叶子松开,飘飘荡荡掉到地上,跟其他的混在一起。
  树荫下的阳光是一块一块的,还是有点晃眼,路回玉顺着陆应深的指尖看上去,余光还没稳定,被陆应深倾身过来双手抬起了下巴。
  路回玉微微顿了下,哪怕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陆应深都很少主动,像个被迫营业的纯情少男,现在当众捧他的脸是想干嘛?
  对他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么?
  你送的那个,很不认真,里面还有气泡。陆应深表情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现在记起来了开始一丝不苟地追究。
  路回玉面无表情看他两秒,慢慢地咧嘴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戏谑的慵懒笑容在斑斓的日光下,无声但灿烂,你求我,求我就给你做个新的
  放在草坪上的右臂感受到什么温热的东西,路回玉想低头去看,但再一次被陆应深捧起脸。
  那种触感,湿滑炙热,从手臂上慢慢滚落,他怔了下,抬手去摸索陆应深胸口。
  别担心,医生马上就来了。陆应深凑近,脑袋放在他右侧肩膀上,像刚运动完累了想借他的支撑休息一下。
  自然而然地挡住了他的目光。
  路回玉有些茫然:什
  玉崽,你坚持了那么久,让我很崇拜,陆应深的嗓音很低,带着遮掩不住的喘息,没有什么能打败你。
  路回玉的右手已经紧紧按住了他的左胸,碰到了一大股烫手的,涓涓流淌的东西。
  陆应深的身体突然被一堆人扶起,热源离开,路回玉一下打了个抖,感到有点冷。
  被一拥而上的众人拉起上半身,陆应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没顺着力道撤开反而对抗着着更加靠近,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手伸向路回玉肩膀,在对方错愕不解的目光中扣住后颈将他拉近到自己眼前。
  他看着路回玉的双眼露出一个气息不稳但发自内心的笑,他确实脸部神经不发达,说是笑也只是轻微扯动嘴角而已,只是眼里不再是同往日一样对任何事都不为所动的平静,带着丝丝风吹起的涟漪:我有点想起来了没有天道,是一本书,这边是真的、我和你也是真的,太好了,玉崽,太好了
  陆应深说完这句话就垂下手闭上了眼,任由众人将浑身无力的他拉走抬上了担架。
  路回玉保持着那一瞬的表情低头,看见自己满手的血,那喷溅的痕迹甚至沾到了他领口,顺着他按住对方的手臂流到了手肘
  路回玉眨了下眼,抬头看着远去的担架,上面陆应深无声无息地躺着,雪白的衬衣以左胸为中心被染红了大半,大量血迹从胸口浸透到了腰部,让黑色西装裤的颜色变得更深。
  什么意思?
  有其他人过来,递给他毛巾。
  路回玉想,什么意思?
  深秋的太阳暖而不晒,照在身上,路回玉却感受不到。
  手术室的灯亮着,陆应深留下的人训练有素地像是早就有预演,连检查都不用,医生就在医院候着,从出现意外到进手术室,也不过三分钟。
  他们没有通知陆家其他人,这大概也是陆应深的吩咐,但却有其他人来了。
  手术室外的走廊只有路回玉和陈驰两个人。
  陈驰来来回回走着,眉头皱的死紧,嘴里不断呢喃:咋回事啊?这是咋回事??
  他只听说了一句旧伤复发,具体的不怎么清楚。
  可旧伤复发能这么严重这么突然??
  听了下手术成功率,他当场就呆住不动了。
  可看见路回玉定定的一言不发,他强迫自己走起来,这里已经不能承受更多沉默了。
  路回玉静静回想着陈弛来之前,高助理对他说的话。
  陆应深几个月前莫名受了枪伤。
  但没找到攻击者,连子弹也没有。
  他当时在陆家自己的卧室,查了很多遍都没有发现外人闯入的痕迹。
  陆应深坚持隐匿踪迹去国外手术,连夜出发,上手术台时已经严重失血过多。
  而最奇怪的在于,手术进行到一半时,伤口出血自行停止,并且在随后数个小时内奇迹般逐步自动修复,最后甚至恢复到那穿胸而过的伤口,只剩一个小小的创面。
  陆应深的各方面指标,也复原到和平时没有丝毫差别。
  直到半个月前宴会那晚,突然恶化。
  路回玉思考着。
  高助理给的时间很精确,陆应深中枪出国,正是路回玉穿过来那天的凌晨。
  路回玉闭上眼,后脑磕上医院墙面上的瓷砖,重重地发出咚的一声,惹得陈弛和高助理齐齐看过来。
  他的手虽然已经擦净,但好似还残留着血液流淌过的触感,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粘稠的,奔涌的东西,和一具温暖宽厚的躯体,在某个时刻,也曾在他身边在他眼前。
  只是他看不到也听不见。
  更别说在漫长的时间中,他对外界的感知早已被消磨地十分迟钝模糊,有时候连自己的存在都难以肯定。
  路回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感觉很累很困,想就这么睡一觉算了。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事?
  他最后想。
  路回玉的气息一直很平稳,在陈弛和高助理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在某一刻突然悄然停止,很长时间都没有其他动静。
  直到他的身体从墙上滑到地面,两人才惊觉,他已经停止呼吸很久。
  第64章 新花样什么陆应深,只是他虚构出来的
  再次感受到自身存在,路回玉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无论他如何挪动自己,都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在动。
  路回玉摸索着,没用几分钟就回想起了这种感受。
  在原来世界的最后几个月,他就一直处在这种环境,准确地说,是被人关在这种地方。
  耳蜗外机被拿走,房间没有装灯,几个月来连门缝窗缝透出的光都没看到过。
  空旷的房间只有简单必要的生活用品,一张架子的床和一个卫生间,除此之外,每天或许隔一天会有人送顿饭,他在那里对时间的判断不怎么准确,也不能确定。
  确定的是,路回玉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囚禁的自己,人选倒是有那么四五六七八个,太多了反而不好选。
  路回玉在模糊的移动中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抬手摸索,像是个洗脸台
  怎么,他是回到那个地方了?
  路回玉无聊且随意地想着,继续伸手往前探,想看看洗手台的布局,他从记忆中熟悉的地方摸出牙刷,左手拂过顶端有点变形的毛刷。
  也是奇怪,都这种境地了,他那时候竟然还坚持天天洗漱,即使牙膏不经用,洗脸洗澡也只有肥皂,迫使他每次都吝啬地只用一点点,但还是非要洗刷一下。
  没人看,连他自己都看不着,裸奔都行。
  但他牙刷都刷卷了,毛巾好险没破洞。
  他正想百无聊赖地扯扯嘴角,拿着牙刷的右手忽然被什么碰触,他条件反射地往回收,却被那东西稳稳握住,很宽大温热的一只手,从下面拖着他的右手,慢慢抓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