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陆应深起身方便他动作,没去阻止,耳蜗外机基本不防水,不论丢失还是损坏了,都是件非常麻烦且痛苦的事,即使排除金钱问题,也同样。
耳蜗的一部分已经植入,任何对它的重大调整都要经过人体,必定对植入者造成损伤。
而一旦需要更换外机,没谁能保证一定匹配得上植入体,一个不小心,就得从内到外全部更换,再受一次罪不说,重新调试也无法保证成功。
使用人工耳蜗的患者,不仅要小心保护植入部位,不受冲撞,不影响信号接收,外机也必须随时随地、无比珍重地保管好。
陆应深将口袋拉链拉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路回玉,用手比划:等会儿,也给你做,爆炒河虾。
路回玉仰头望他,停了几秒,抬起手:你,好,吵。
手语也吵。
陆应深思考似的,歪了下头。
路回玉不理他了,转身走出几米,回头看了看全都在河里淌水、不知倒底忙什么的四人,然后抬头迎向日光。
眼前出现一些缭乱的光斑,路回玉闭上眼,适应了下后又摆正脑袋顺着水流的方向扫了扫。
他走几步,稍微远了些,转身将陆棠光、林嘉泽、陆应深放在同一个画面里。
他在浅滩里站了会儿,张开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是说:这就是修罗场啊。
因为接收不到实时反馈,耳边只有无边的沉寂,所以他个别字的发音有一点模糊和失真,还有个别过于字正腔圆。
不论内容还是语气,都让听见的几人齐齐看过来。
他短促地笑了下,又说:宁嘉泽,泥要么问问陆汤光倒底写欢你,还是陆应深?
第36章 看着我有点晕0
陆棠光第一个浑身僵硬。
他凝固两秒后,飞快扭头看向陆应深,而后又慢慢转向林嘉泽,却见后者,到现在还维持着俯身翻找的动作,没有抬头,手伸进河水里,却一动不动。
陆棠光鼓着眼睛盯住水面,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路回玉就这么说出来了?他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明?!
我现在应该怎么说??
必须得说点什么!不然自己两边骗的事情就暴露了!!
陆棠光完全钉在原地,脑中万千思绪闪过,却抓不住任何一个。
他怎么可能在陆应深面前选林嘉泽??他跟哥哥才是一对啊!哥哥知道后只会更加远离他
他也不可能当着林嘉泽的面选陆应深,这样只能坐实他以前的种种,就是单纯在利用林嘉泽,把他当傻子骗!
好不容易有点松动、挽回了一些的林嘉泽会彻底把他看穿,果断抛弃他,对他只剩极度的失望和厌恶!
他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被在所有人面前摊开
林嘉泽用了更久的时间才抬起头。
原本他只是因为在陆棠光喜欢的人里,听见了他亲哥哥的名字而怔愣,但当等了半晌现场无人出声,更没有谁指出不对或否认后,他才完全陷入震惊和停滞。
他看着慌乱和僵硬根本无法掩饰的陆棠光,数秒,青天之下,眼里的光却点点熄灭
你说吧,这种事就是要说清楚才好。
他笑了笑,沉缓地道,说完却已经根本不期待答案。
十七岁,不是任何事都要看家长脸色的小孩,在哥哥面前提到喜欢和恋爱,没谁会脸色难看成这样,平时相互拿这件事打趣都是正常的。
哪怕是面对父母,都不算什么值得如此避讳的事情
他能有这个表现,只能说明,这个问题戳中了他的痛处,他甚至没法玩笑着把它揭过。
林嘉泽忽得闭眼,一时释然也自嘲。
因为妄想脚踏两只船,所以否认喜欢亲哥和在亲友面前承认自己心意,这两件如此正常的、自然而然的事情,都会给他带来无法收场的巨大灾难。
林嘉泽从没觉得自己像此刻这么清醒。
哇。围观了一整个修罗场的路回玉,不走心地发出赞叹。
这主要针对陆棠光和林嘉泽,因为陆应深的反应没任何看点,毫无精彩可言。
他表现得还不如他这个旁观者,只在刚听见动静时看来一眼,确认路回玉没别的突发奇想后,就在旁人还在头脑风暴的时候,垂眸继续抓虾去了。
对陆棠光的回应和可能的选择,并不在意。
直到时间走出对话之外,陆棠光也没能开得了口。
他只是站在那,脸色灰白、眼也不眨,无声无息。
路回玉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无趣地偏一下头,转身缓慢淌水离开。
斑驳日光从云间洒落,小河边仿佛又恢复了恬淡祥和。
路回玉摸了摸只到小腿中部的小河堤,撑着它探身往下看,下边果然是个水坝,但不算高,有四五米的样子,上游河水瀑布一样流下,注入下方大水潭。
耳边静静的,似乎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路回玉双脚踩上河堤,大张开手臂,很是专业地向四周做出体操运动员出发前的示意动作。
广袤的大自然,我要进行人生第一次盛大的跳水了。
四五米算不算高?不知道。
下面的水深能不能兜住?不知道。
能游得起来吗?也不太清楚。
好吧,大自然,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请看着我。
这是一次自我驱使的、一个小说角色发自真心、自主决定的行动。
才冷静下来不久的林嘉泽,刚刚蹲下就突然看到侧前方的陆应深丢下水桶,什么都顾不上地朝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水花翻飞阻滞,但他动作疾速而迅捷,只顾往前奔跑,像有什么事情只剩最后一秒,或马上来不及。
几滴水溅在脸上,林嘉泽顿了顿,飞快回身看去。
他竭力睁大眼睛,烈日耀在眼中,画面产生光斑,辨不真切。
路回玉好像从堤坝上跳了出去,陆应深一下没有抓住,但同一秒内,他毫不犹豫就跟着跃出,奋力伸出手仿佛终于攥住了一片衣角。
阳光一闪,两人的身影迅速被埋没在水坝后,水流声喧嚣巨大,林嘉泽听不见别的声音,他呆一瞬,起身冲了过去。
一切发生太快,陆应深没有计划更没有准备,不知道下面有多高、水有多深,在短暂失重中,他也没空去观察,只在第一时间转身,背朝下,把路回玉瘦弱没什么重量的身体,抓过来护在身前。
没太久,沉重的拍击打在身上,无边无际的水包裹而来,耳边一片混沌纷乱,陆应深屏住呼吸,未显慌乱,入水后立即调整姿势,改变直直下落的趋势,划出一道弧线向水面游去。
空出的一只手紧紧将路回玉禁锢住。
水花作响,起伏的波浪不停向四周散开,陆应深半跪在浅滩中,膝盖磕着水底沙石,水柱从头发、下巴、胸膛不断往下滑落。
路回玉在他身前,后仰着坐在水中,大半身体露出水面,仰起头呛了一口,而后急促地笑起来。
他同样浑身湿透,不住地滴着水,但这份狼狈,没让他的好心情减损分毫。
虽然什么也听不见,笑两声就要咳几下,但他迎着太阳光,仍然笑得愉悦又畅快。
陆应深喘息着吐出一口气,后背的疼痛迟缓袭来,他却没太多反应,扭头环顾一圈后转回,眨掉眼睫上的水珠,看着路回玉。
后者抬手将打湿的发丝顺到脑后,露出了因为呛水和咳嗽而水润泛红的脸颊,稀稀拉拉的日光此时投来明媚的一缕,将他笼罩其中。
全身四处都被水濡湿,水珠从他身体不同地方滴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一如他灿烂的眉眼。
陆应深呼吸不觉放缓。
路回玉跳水前脱下了外套,仅剩的单薄衣物紧贴着身躯,清晰勾勒出他的一举一动,描摹他的每一次呼吸和大笑带起的颤动。
他的脖颈、胸膛,腰腹和修长的腿全部被光和水亲吻洗礼,瑰丽壮美,惊心动魄。
陆应深心跳骤然慢了一拍,气息全然凝滞,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艰难地撇过头,移开视线。
路回玉依然望着天,半晌,逐渐收声凝视,嘴里喃喃:好像要下雨了。
话说完没几分钟,细细的雨丝飘下,众人没机会计较刚刚怎么回事,只能赶紧收拾东西,抄了一条快捷的小路回家。
回到别墅,室内一片昏暗,先进门的人按开关,灯却没亮,再试试别的,也没反应。
周人检查一番发现,停电了。
陆进:山里下雨停电挺常见的,我问了下,说这次雨下得厉害,把一些山路都冲垮了,山上还可能有落石,大家尽量待在屋里吧,别去外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