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喝着喝着，陆枳时不自觉又凑过去，贴着迟琛手臂，看他批试卷。
迟琛笔下微顿，没什么反应，垂着眼眸。
陆枳时从小到大都这样，凑到迟琛身边时，就喜欢贴着他。
陆枳时年纪小的那会儿，他都是直接抓着迟琛膝盖往上爬，哼哼唧唧爬到迟琛怀里坐着，小小胖胖的一团，然后慢悠悠抓着馒头啃。
吃高兴了还会翘翘胖脚，嘴巴稀里哗啦掉馒头屑，迟琛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将身上的馒头屑一点一点抓起扔掉的，扔完还得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嘴巴。
迟琛都习惯了。
“写的不错，下次继续保持。”迟琛简言意骇将试卷讲解一遍。
“下个学期就要升学考试了，题目会有点难度，不要放松警惕。”
陆枳时点头：“会的，哥哥。”
他成绩一向很好，沾了上辈子记忆的光，考试一直是满分。
也算是追上两个哥哥的脚步了。
“小琛哥哥，现在写完了，我们可以说话了嘛？”
陆枳时还没放弃这事呢，黏糊糊挤到迟琛旁边，抱着牛奶仰头看他。
圆溜溜的大眼睛，瞳眸清澈，睫毛纤长浓密。
小家伙和他小爸爸有八分像，五官漂亮又精致，周围几个别墅区里最好看的孩子就是他。
迟琛看着他，突然捏一下他的脸，又镇定自若地收回手。
软乎乎的。
“第一次是在医院见的，不胖，很小一团，在保温箱里。”
迟琛简单回答他之前的一个个问题。
“唔”陆枳时摸摸被捏捏的脸。
还真是在医院保温箱里看见的，果然如此，他就是陆家的胖芝士。
他还说呢，当时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暴揍他的屁股，打得可疼了。
陆枳时愤愤不平。
迟琛：“……宋叔说，你出来一直不哭，怎么打都不哭，就只是皱皱眉，最后是打狠了才哇哇大哭起来。”
“……”陆枳时尴尬地挠挠头，“那我爸怎么说我一出来就嗷嗷哭了，哭得差点把医院掀了。”
“……”迟琛欲言又止，低头又不说话了。
“？”咋啦，怎么还说着说着，就不说啦？
陆枳时歪着身子在迟琛身上蹭蹭蹭，最后念叨念叨说：“小琛哥哥，你们下个学期高三了。”
“嗯。”
“会出国留学吗？”
“……”空气有些沉默，半响，迟琛说：“还没想好。”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陆枳时了。
蹭蹭眼睛，陆枳时垂着脑袋，继续贴贴迟琛，他舍不得，但也会尊重哥哥们的决定的。
情绪是会传染的，迟琛这么了解他，他低头不说话，迟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放下笔，揽着人到面前，手掌盖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低声说：
“我还没想好去不去，不要难过。”
他说：“离别是每个人都要学会的必修课。”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陆枳时更难过了，鼻子一酸，泪花从眼眶冒上来。
“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你们……”
出国那么远，回来一趟都得等半年，要是学业忙，一年才回来。
他们一起长大，都没分开过那么久。
“咋啦这是，迟琛你欺负我弟了？”
陆枳遇是来喊他家臭弟弟回家睡觉的，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他缩在迟琛旁边，哭唧唧的抹眼睛。
见他进来，陆枳时过去抱着他的腰，埋着头也不出声，眼泪和鼻涕都蹭到他衣服上了。
他长大了，不能再随随便便抱迟琛，但他可以抱自己的亲哥哥。
迟琛无意识捻了捻桌面的书页，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好了好了，不哭了，哥哥在呢，有事和哥说。”
陆枳遇也没说什么“多大人了还哭”，小家伙哭就哭呗，在他眼里还是小孩子呢。
熟练地抱着他晃晃身子，手在他后背上上下下抚着，嘴里还说说叨叨：
“好了好了，哎哟回去爸爸还以为我揍你了呢，你哥我回去得挨训一顿……”
陆枳时埋头偷偷哭一会儿就不哭了，揪起陆枳遇的睡衣擦擦眼睛，再悄悄抹一下鼻涕。
陆枳遇：“……合着就你睡衣贵呗，臭芝士，你蹭我睡衣上了。”
陆枳时假装没听到，扭头和迟琛挥挥手，带着点鼻音说：“哥哥晚安。”
迟琛整理好试卷，交给他，松开手时，迟琛在他手上放了一颗糖。
没说话，默默看着他们离开。
试卷陆枳遇拿着翻看，陆枳时跟在他后面，和迟越珩道别，俩人出了迟家。
“哥哥，你背背我。”
“多大了，还要哥哥背。”陆枳遇嘴上说着，行动上还是很诚实，蹲下身来。
陆枳时过去，趴在他背上，抱着他的脖子。
陆枳遇稳稳当当将人背起，像小时候的每一次，深一脚浅一脚把弟弟背回家。
“哥哥，你也要去留学吗？”
“听谁说的？我们都还没想好呢。”
“哥哥……”
陆枳遇偏过头，掂了掂手，把弟弟背稳妥了，说：“刚才因为这个哭鼻子呢？”
“……”陆枳时趴在他肩膀上，闷声说：“我就是舍不得你们。”
“我们还没走呢，提前哭啦？”陆枳遇好笑。
月光轻轻罩在身上，昔日的小少年长高了长大了，侧脸轮廓分明，眉眼温柔含笑，面容俊朗，越来越像宋祈年。
不过再怎么长大，他还是陆枳时的哥哥。
“你刚才把眼泪蹭我睡衣上了。”
“……”
“还揪我睡衣擦鼻涕。”
“…………”
“怎么不说话了，臭芝士？”
“………………”
陆枳时心虚地挠挠他的脑袋。
“你心虚你挠我脑袋干什么。”
陆枳遇气笑了，道：“你哥哥我英俊帅气的发型都被你挠乱了。”
“臭美哥。”陆枳时哼了声，又挠两下。
“说的好像你不臭美一样，陆芝士。”陆枳遇念念叨叨说他：“就知道你羡慕嫉妒我帅气的发型。”
“哥哥，你真的好臭美哦。”
“嘿，臭美芝士，你不是吗，快还我睡衣。”
“……”
“看，你又心虚了，你赔我睡衣。”
一大一小吵吵闹闹，短短的路程够他们吵八百回，月光下的影子交叠着。
大影子背着小影子，小影子趴在大影子背上，一路闹闹腾腾，亲近而温馨。
……
晚上八点，陆家客厅。
宋祈年第八次抬头，把目光从文件挪开，移到面前来回走的小儿子身上。
溜达来，溜达去，最后再看着他走远。
宋祈年纳闷了，转头问旁边的陆庭安：“哥，你说他到处溜达啥呢？”
陆庭安推推眼镜，头也不抬在文件上签名，说：“可能是有心事了。”
“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宋祈年颇为不解。
等看完手上的合同，小家伙又溜溜达达过来了，什么事也不做，就是在他们面前走一圈，再走一圈。
偶尔看他们面前的杯子没水了，又倒两杯，继续溜达。
宋祈年：“……”
他歪着身子，在陆庭安肩膀蹭一下，再蹭一下。
陆庭安抬头，合上文件，淡声开口：“陆枳时。”
“到！”陆枳时条件反射立正站好。
陆庭安：“你有什么事情需要爸爸们帮忙。”
小家伙犹犹豫豫，又开始在客厅来来回回踱步。
宋祈年也合上文件，静静和陆庭安看着他。
“爸爸，你们要把哥哥送去国外留学吗？”
半响，陆枳时才吞吞吐吐来探口风。
宋祈年和旁边的一家之主对视一眼，挑了挑眉，说。
“这要看陆枳遇同志的意思，我们尊重他的决定。”
陆庭安招招手，陆枳时连忙跑过去，乖乖在他旁边站好。
整理一下他的头发，陆庭安问：“作业都写完了吗？”
“写完了，爸爸。”
“舍不得哥哥去国外？”
陆枳时低头，背着双手，小毛鞋在地毯上蹭蹭：“有一点点……”
宋祈年把他拉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这要看哥哥的意思，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家里尊重他的选择。
就算他去了国外，放假还是会回家的，你就当他去其他城市读大学了。
好吗，宝宝？”
宋祈年抱着他，揉揉头，轻声说：“哥哥去读大学或者去留学了，爸爸们也会陪着你的，不要怕。”
耳根红红的，陆枳时低着头，莫名眼睛发烫，闷闷应了声，转身跑回二楼。
宋祈年皱着眉，目送他上楼，扭头和陆庭安说：“是不是我们陪他时间太少了，小家伙很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