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联邦军校开启这种课程是为了锻炼一下在校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将来上战场碰见异兽两眼一抹黑,直接晕倒变成伤患,拉开敌我差距。
异兽的叫声和人类很不一样,它们发出的声波是人类听不懂的频率,只有依靠特殊仪器才能识别。但据特殊仪器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异兽并不具备神智,说出口的语言大多是无实意的咿咿呀呀之类的话。
哨兵的精神体多是大型猛兽,战场上的战况十分血腥凶残。残留在口腔尖牙上的血肉,染红一片土地的暗沉血液,嘶吼声和哀鸣声混杂在一起。
这就是污染区的常态,越深入,异兽群体的力量就越强,相对来说越难解决。
为了保障学生安全,联邦军校的实践课向来是安排在污染区的最边缘,在这片区域,哨兵对异兽几乎是碾压般的压制。
“这是污染区。”一个面色严肃的老师走了过来,敲了敲桌子。
正埋着头吃小蛋糕的黎珞言舔了舔嘴唇,舌尖把奶油卷进嘴里,才抬起头。他看着古板严肃的老师,用所有的聪明才智思考了一下老师的言外之意。
——没思考出来。
于是只能对字面意思表示赞同,点点头肯定了这里确实是污染区。
奚元以拳掩唇,尴尬地不想抬头:……完蛋,被抓包了。
黎珞言自认为十分配合,仰着脑袋,绿眸水亮地望着人,等着他继续说话。但在那个老师看来却更像是挑衅。
当实践课是来旅游的吗?观摩战斗还吃上零食了??挨了训也不赶快把吃的收起来,居然还敢瞪他?
古板老师哼出一声,把人劈头盖脸训一顿之后,当即发配俩人去收集尸体了。
在战后场地上,奚元一吸气,闻着的就是异兽尸体的臭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气味。想深呼吸平复心情都只敢呼不敢吸。太阳还很大,把死物晒得更难闻了。
他拧着眉,把异兽尸体收进储物袋里,最后这些尸体会由军部集中处理。
在清扫战场的工作中,收集尸体是最不受欢迎的工作,其他和这比起来都还好,毕竟不用闻那让人头疼的臭味,那气味难受得就跟精神污染似的。
奚元边捡尸体边忿忿不平地说:“那老古板怎么回事!没招他没惹他,过来就骂人!我好端端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做,居然说我在划水摸鱼??我是在认真学习格斗技巧好吧!又不是做了什么违规的事!难怪所有人都讨厌上他的课。”
黎珞言皱皱鼻子,补充道:“我也只是吃了一个蛋糕。而且还没吃完……”
刚说完,奚元就拿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见他茫然看过来后,义正言辞:“梨子,你最该好好反省一下。”
黎珞言眨眨眼睛,懵道:“我怎么了?”
他是真的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奚元道:“你看着这么一副场景还能吃得下东西,他肯定觉得你在发呆,没认真看。”
黎珞言实话实说:“我胃口好啊。”
奚元看着他沉默了几秒,不得不承认:“那是挺好的。”
“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破音的尖叫声。
两人的话戛然而止,黎珞言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注意到那边的情况时眉心皱起。
刺眼的阳光映在眼底,在宝石绿的眸中折出一道锐利的冷芒。
*
不远处。
几个穿着联邦军校训练服的哨兵任劳任怨地清理尸体。
一个人突然想到:“欸,你们说这些异兽会不会没死透,突然爬起来啊?”
“……不可能吧。”
旁边那个卷毛哨兵呲着牙笑,又敛了笑,以一种故作深沉的语气:“可能性非常低,但不为0。”
“哈哈哈哈。那得是多惨的倒霉蛋才会遇上啊。”
几个人被这个从未发生过的猜想逗笑,笑成一团,一边插科打诨,一边丝毫不认真地收集异兽尸体。
卷毛哨兵蹲下身子,伸出手准备将尸体收进储物袋里,一边扭过头和旁边人说笑,完全没有注意手下的情况。
直到面前人的脸色突然凝滞,瞪大眼睛,从喉咙挤出两个字:“小心!”
他条件反射回过头,对上一张张大了的血盆大口,他清晰看见张大的不规则牙齿间还粘连着血沫,面色陡然苍白如纸。
“啊!!!”喉咙口溢出惨叫。
第6章
地上晕了一大片干涸的血迹,长相怪异可怕的异兽“死而复生”,似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张大了嘴。
卷毛眼眶瞪大,瞳孔缩小,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异兽试图将他,一个弱小且无力反抗的人类,一口囫囵吞下,作为一种恰到时机的补给。
他这时候忽然开始胡思乱想,或许,人在濒死的时候确实是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
卷毛整个人瞬间失力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直愣愣地看着那只突然奋起的异兽“尸体”,红黑色的血口瘆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怎、怎么办?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突然,眼里映入一点金色的光,像是刺破黑暗的曙光。卷毛睁大了眼睛。旋即,那缕金光越来越亮,范围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了整个瞳孔。
属于小动物的暖洋洋的味道瞬间冲散了腐烂的腥臭,鼻腔里涌入温暖清新的气息。
卷毛哨兵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他艰难地大睁着眼,看着巨大的金毛狮子以一种极为震撼的速度冲进视线,随即张开口将异兽一整个吞入腹中,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势踩在了地上,蓬松漂亮的金毛沾上了一点脏污,但这完全不影响它的英姿。
金毛狮子昂着巨大的脑袋,似乎注意到了附近还有一个小卡拉米,于是扭过头,一双宝石般碧绿的兽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卷毛哨兵仍保持着摔坐在地上的姿势,反手撑着地,仰着头看它。太阳太刺眼了,他其实不太能看清狮子的全貌,而且这样仰着头看,太阳刺得他眼睛都发酸发胀了。
眼前的金毛狮子好像一点点变小了……眼睛被晒出错觉了吗?救命。
他眼睁睁看着金毛狮子缩小到了手掌大小,然后跳上了另一个人的掌心。于是他的视线也跟随着转了过去。
……逆着光,看不清楚。
突然,眼前伸出了一只手,是狮子的主人伸出来的,手指白皙纤长。
卷毛喉结滚动咽了口水,手抖得跟筛子似的,刚想搭上去,就被人拽着后领提了起来。
被太阳刺了好半天的眼睛酸胀得不行,他一眨眼睛,眼泪就掉了出来。
但他没工夫管眼泪,也没工夫管谁拽他后领子了,只一脸专注地望着面前的哨兵,像相亲似的赶忙理了理训练服的外套,紧张地差点咬到舌头:“你好!我、我叫常西!”
声音还发着抖,俨然说话的人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惊吓缓过神来。
“是你啊。哦,那天谢谢你的飞行器了。”
奚元上一秒沉着脸把人拽起来了,下一秒脸色稍微好了些,双手环抱着,显然是记起了这张脸。
这不就是那天他赶着回宿舍叫梨子起床时慷慨赠送飞行器的好心人吗。
他查了,那还是款限量版的飞行器,这人随口就送出去了,财大气粗啊。
奚元还是有点拿人手短的意识,脸色也没刚才那么差了,特别是注意到面前这位哨兵都被吓哭了,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没好意思再说些什么刻薄的话。
常西脸长得幼,看上去还真不像联邦军校的,倒像是误入污染区的倒霉中学生。
他也根据那一头火焰似的红发认出了奚元,和他点头示意之后便又看向了救了他的黑发哨兵,眸光专注而炙热:“你好……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眼前的黑发哨兵看着有点冷,脸长得又俊又帅,一双眼睛和他的精神体如出一辙,好看得不行。此时正垂着眸,轻轻给手掌里的毛茸茸顺着毛。
常西的心脏跳得飞快。他突然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问得太突兀了,会不会冒犯到了对方。
奚元看着黎珞言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抬手用手背贴了贴黎珞言的额头,微微有点发烫。于是很担心地低声问:“没事吧。”
黎珞言紧抿着唇,唇色被他抿得都泛红了。他摇摇头表示问题不大,又看向常西说,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我叫黎珞言。”
说完后,他眉头皱起,似乎是身体难受,小声地跟奚元说了句什么就离开了。
奚元还是不太放心地盯着他的背影。
常西也紧紧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原来,他就是黎珞言……
下一刻后背就被硬木板狠狠砸了一下。他疼得龇牙咧嘴,气道:“谁砸小爷!”
一转头就看见沉着脸的老师,立马泄了气,低下头老老实实喊了声:“严老师。”
奚元看见这个害自己来打扫尸体的老古板就心烦,索性别过头去装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