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有个拜占庭人愤怒地站起来,拔剑叫嚣:“我们拜占庭是伟大的帝国!你杀害了我们的将军,国王不会放过你!”
“你们的国王已经抛弃了你们!他真正喜欢的部队留在皇城,而你们,既然被派来东征,说明你们已经被放弃了。”赫连翊冷嘲道,他从这些茫然无措的士兵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慰藉,他不是唯一一个被抛弃的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说话的时候觉得心在滴血:“你们的主帅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就算我把你们全杀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你们!”
那些拜占庭人们几乎是同一时刻地拔出佩剑,可周围其他的军事也拔了剑,四下顿时剑拔弩张。这些拜占庭人四面环顾了一会儿,觉得抵抗无望,绝望地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天寒地冻,雪崩堵住了退路,要想退回去已经不可能,想活命只能去东边的草原。
“归顺我,等我打赢了仗,我允许你们回去,敢有不从者,就地格杀!”
赫连翊将那个拜占庭将军的剑拿在手中,那是沉甸甸的一把剑,虽然已经生锈了,可血滴在上面依旧美丽。在雪后云雾渐渐散去的时刻,暗红色的血滴在雪上,一笔墨那样渐渐融化洇开,这是一种美妙的残忍。
天无绝人之路,赫连翊在苦寒之地得到了一支外援,奎木狼要他死,可他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这些拜占庭人被迫跟着他一路向东,讨伐奎木狼的部队。反正他们的国王派他们来东征,如此岂不是正随了他们国王的意。
赫连翊已经学会了连吓唬带安抚地去管理一支军队,尽管不那么熟练,但他逐渐变得心硬,当他变得无情之后,许多事也变得简单起来。
罗斌大将军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没得到任何消息,他那年回到洛阳,颇为担忧地对裴静提起:“草原那头不太好得消息,小王爷,那边的情势不太妙啊。他们自知起了内乱,担忧各国趁此机会来犯,因此严守了东南北三个关隘,我们派去的探子,都被拦在了外面。”
裴静对此没说什么,那日虽是冬日,却好似一个深秋,许多枯黄的落叶从枝头掉下来,裴静从光鹿寺里走出来时,寺门前的树像是与他约定好了似的,一瞬间凋零的叶子全落下来。他走过来时踩在许多枯卷的落叶上,满地的萧寒。
又是一年过去,裴静已在光鹿寺度过了三年,他已经彻底长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贵族公子,已经都快跟罗斌大将军一样高了。没有伤病,没有痛苦,一切顺遂,他已然完全褪去了年少时候的青涩,常年在光鹿寺念书让他看起来很沉静,也许已经比罗斌大人想象中更有城府。
除了心中那些幽幽暗暗的追问,像四季轮回永不停歇之外,一切都很安宁。而这几年,燕国的边境也很安宁,裴静兑现了对皇帝的承诺,这一切都看起来再好不过。
--------------------
快了快了,这个阶段快打完了。
下一章周二,321,裴师傅上新号!
第119章 上号
刚巧,罗斌大将军来找他。
裴静只对罗斌大人莞尔一笑:“大将军久居塞外,劳苦功高,我请你吃饭如何?”
罗斌大将军爽朗地答应:“好啊!”
洛阳的冬日正是喝酒吃肉的好时候,裴静找了家最贵的酒楼,这家酒楼临河而建,楼上的雅座入了夜,能远眺东市沿街的夜市,那些用来招揽客人的彩旗在灯火之下,像一片片庇佑众生的五彩祥云,护城河底下一艘艘荡漾着春意的游船。
裴静陪罗斌大将军喝酒。店家自酿的高粱酒,一股甜蜜的辛辣。滚烫的羊肉,切得薄如蝉翼,往水里烫过了端上桌,冒着丝丝热腾腾的烟雾;新鲜宰杀的鸡肉用荷叶蒸好了端上来,切开叶片一股清香四溢,余下的新鲜蔬菜,黄叶子的绿叶子的,五颜六色地端上来,撒了盐粒一股鲜香,冬日的暖意就都在这饭桌上了。
裴静没喝几口酒,但他放下杯子时,脸上闪过一丝哀愁,已然开始诉苦。两个男人碰到一起,小概率能风花雪月,大概率是慨叹时运不济,壮志难酬。
裴静自嘲自己在光鹿寺待了这三年,已然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不通情理的书呆子。他鲜少与朋友来往,孤苦伶仃地待在这苦寒之地,整日看书写字,与光鹿寺的花草为伴。今日拉着罗斌大将军不去皇宫赴宴,而是在这里吃饭,也是为了沾沾人间的荤腥气,还望罗斌大将军多多担待。
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罗斌大将军连肉都不好意思吃了。
但菜都已经上了,罗斌大将军犹豫一瞬,狠狠夹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拿筷子一点,不客气地诘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家了,整日苦修。”
“出家人心无杂念,只需日夜诵经。我可比他们的日子,辛苦多了。”
罗斌大将军不敢不信,却又不敢真的相信。
他知道裴静时常去看望阿史那社老殿下,他还在习武,但却只字不提。当然了,皇帝也不可能放着他在外过清贫日子,自然有所打算。
罗斌大将军喝了一会儿酒,冷风隔着窗吹进来,有些微微刺痛皮肤的凉意,他见裴静凝望着酒杯出神,故而小心询问:“小王爷,还要继续查消息吗?”
裴静思索了一会儿,坚定不移地说:“查。”
“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罗斌大将军唉声叹气,顺道又赶紧吃了几块肉犒劳自己,“草原内战已起,官道附近严加守卫,打探消息比登天还难,我可不比你轻松。”
“在事情有眉目之前,不要暴露我还活着的消息。为保安全,你与我书信,称呼我为梁万春。”
“梁万春……”罗斌大将军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过于接地气,不知此为何意。
“马上又是一年春节。”裴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明明是浓烈的酒,喝罢他的话却变得更加冷冽,“长大了以后,总觉得时光飞逝,一年年过得这样快。”
洛阳的牡丹年年都开,洛阳城里的灯火新年更胜旧年,原先以为缺少了年少时的朋友,日子会变得无聊而漫长,可却并非如此。
裴静只觉得日子如同疾风那样飞快地过去,没在心中留下什么足迹,只有些虚无度日的恍然。
他能够记得的都是鲜活的时光,而他的青春已经这样结束了。
他凝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想,是时候该去云灵寺一趟了。
再过了半个月有余,裴静在生辰那日,到访云灵寺。严冬时节,还在过年,云灵寺却十分热闹。云灵寺每年都会接待大量皇宫贵族,因此大雄宝殿前的香炉内飘着厚厚的一层积灰,空气里也飘着厚重的香气,地面上,铺着细细的红线和红纸,就连枝头上也悬着细细的红线,裴静就踏着这些红纸走进来。
老住持看见他,并不惊讶,只是冲他微微一点头。裴静冲住持浅浅鞠了一躬,之后走进大殿跪下。
裴静点了三支香,之后在殿前跪下来。之后,他安安静静地在这里跪了一天,期间窗外偶有风声传来,晚钟声在夕阳照落下来后悠悠响起。冬春交替之时,没有鸟鸣,四下都很幽静。夕阳降落之后,老住持走过来,将裴静从地上扶起,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裴静跟老住持一起吃斋,老住持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小王爷,你因何而来?”
裴静吃着面,抬起头来,轻叹一声:“师傅,我心不静。”
老住持轻轻地摇头:“小王爷,你心中并无困惑,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裴静的筷子轻轻一顿,继续低头吃面。
“我记得小王爷是不信鬼神的,你生性如此,无惑无惧,从小就不信这些。”老住持慢慢地动着筷子,“你又在光鹿寺待了三年,看了那么多案牍卷宗,想来更不愿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于你而言,世间烦扰,皆凡心所动所致。”
裴静慢腾腾地吃着面,嘴角有淡淡的微笑:“师傅,你道行高深,你懂我。”
“老衲怎会懂小王爷心中所想。”老住持边吃着面,一边和和气气地与裴静说话,“所以才问小王爷,究竟为何而来?”
裴静待到吃完面,将碗筷放下:“师傅,我不信鬼神,鬼在我心中。”
老住持慢慢地吃着面,低垂着头,不看裴静。
“我对一个人有愧,我让一个人吃了许多苦,是我故意要这么做。”裴静望向寺中的香炉,目光很沉静,“我是为了他好。这件事从始至终,从因到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知道结果必然圆满,可我却觉得心中有愧。”
“何为圆满?”老住持伸手在桌上画了个圆,“徒手画圆,从这里到那头一笔连环,可圆中心却是空空如也。你抬头能看见天上的月亮,心是满的,可圆月只有经过几轮缺憾,才能圆满,世事古难全。”
“这就是我心中所愧。”裴静转头,眼中有如水般的波光,“我不懂,难道我所求的圆满是错的吗?就没有万全之法,能了无缺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