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皇帝都这么小气嘛?
叶眠撇撇嘴,不情不愿坐回原位,但一双眼睛还是不时往萧厉身上瞥。
到底怎么才能把皇上哄好啊。
话本子里都说“女人心, 海底针”,依他看萧厉的心才是海底针呢。
真令草发愁。
萧厉不说话,叶眠也不敢说话,于是马车内安静得能听到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音。
或许是叶眠的眼神太过明显,萧厉忍不住回头,刚要申饬他几句,眼神却落在了叶眠白皙的脖子上。
叶眠皮肤嫩,稍微粗糙一点的料子穿了都会不舒服,脖子上早就被粗棉布袍子磨出了一圈红痕。
跑出去也不知道带银子,傻乎乎的卖衣服。
萧厉拿过座位旁边的包裹,扔到叶眠怀里,故作嫌弃:“身上穿的什么啊,换回来。”
“哦。”
叶眠闷闷地应了一声,先小心翼翼把藏在内兜里的春水秋山玉佩拿出来,这才背过身脱下粗蓝布袍子,换上柔软漂亮的锦袍。
最开始他是把玉佩放在外面的,后来差点被人偷了之后,叶眠就学精了,只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萧厉看到那个熟悉的玉佩时,着实愣了一下,脸色不由得更和缓了几分。
“不记得带银子,还记得带着玉佩?”
叶眠准备挂玉佩的手顿了顿,只觉得玉佩烫手,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好把玉佩放回萧厉手边,小小声地说:“对不起,玉佩还你,还有蓬莱苑的那些首饰,也都还你。”
萧厉眉头瞬间皱起来:“还朕做什么?”
叶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他划清界限?
萧厉被这棵草气得胸口疼。
叶眠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搞不清萧厉是什么意思,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那些首饰应该是送给妻子的,可我不能做你的妻子。”
萧厉:……
胸口更疼了。
他感觉继续和叶眠讨论这个话题,自己迟早要被气得提前驾崩。
车厢内又恢复了尴尬的寂静,自此之后,萧厉和叶眠谁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就这样枯坐了数日,马车终于驶入了宫门。
“朕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做朕的皇后?”
叶眠的手猛地攥紧了衣角,过了好半天才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他最终还是觉得,他不能答应萧厉。
不管是从他们两个的身份,还是从他自己的情感,他都没准备好做萧厉的皇后。
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哄萧厉,才能让他消气。
“好好好。”萧厉怒极反笑,掀开车帷,“苏承恩,传旨,叶昭卿身体抱恙,在蓬莱苑静养,无召不得出。”
苏承恩心中一惊。
什么静养,这不就是禁足吗?
不过想想也正常,嫔妃擅自离宫,就算是打入冷宫也不为过,禁足已经很轻了。
叶眠下车,抬头看了眼面色冷峻的萧厉,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说:“能不能把九耀给我?”
“然后再让它带着你逃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眠低着头,小声辩解一句。
“昭卿,您快进去吧,别再惹万岁不高兴了。”苏承恩低声催促道。
叶眠咬着嘴唇,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快步走向萧厉。
暴君漆黑的凤眸中亮起一束火花,刚想问叶眠是不是想通了,就听叶眠弱弱地说:“你生我的气没关系,能不能不要怪罪九耀。”
毕竟金雕也是他逃跑的帮凶之一。
萧厉:“……朕还不至于欺负一只金雕。”
叶眠点了点头,慢慢走进蓬莱苑,侍卫关上厚重的宫门,咣当一声,宫门被碗口粗的铁链锁住。
含羞草浑身颤了颤,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昭卿!”小亭子冲出来,扑跪在叶眠脚下,“您去哪了,吓死奴才了。”
自从他们主子失踪之后,他们蓬莱苑上上下下的奴才全部挨了板子,万岁的原话,若是能找到昭卿便留他们性命,若是找不到,便让他们通通陪葬。
幸好昭卿回来了,他们的命算是被保住了。
“皇上要立我做皇后,我不愿意,就离开了。”
小亭子眼睛都瞪圆了:“立……立您做皇后?您的意思是,传说中的叶二公子,是您?”
叶眠点点头。
“那这是好事啊!”
“可我不愿意。”
小亭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为……为……为什么啊!”
“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可我从没想过做皇上的妻子。”
他不知道自己对萧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就算是他愿意喜欢萧厉,人和妖之间的差别也像是楚河汉界一般横亘在他和萧厉之间。
他只是一株草,就算是婚配也只该找一株雌草妖,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不该做一个凡人的妻子。
但是人妖殊途这种事,他也没法和小亭子解释,只能默默摇了摇头,回到熟悉的房间里。
房间依旧是那个房间,柔软的羊毛地毯,满衣柜漂亮的首饰,还有红色的秋千架,可叶眠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闷闷地趴在床上,两片叶子无意识地从头顶伸出来,互相掐着叶子尖尖。
他知道萧厉想要什么,可他真的没法做萧厉的皇后。
*
“混账,真是混账!”
萧厉背着手在御书房来回快走,时不时骂上两句:“朕给他铺好了路,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现在来一句,不想做朕的皇后,简直是无法无天,荒谬至极!”
苏承恩跪在下手,心惊胆战地看着一只白瓷茶杯在距离他不足三寸的地方碎开,被茶水溅了一脸也不敢躲。
但他算是摸清楚了,萧厉就算再生气,也就只敢对着他们这些奴才吼,可舍不得动叶昭卿一根手指头。
萧厉狠骂了一通,心里稍微畅快一点,冲着苏承恩一摆手:“你去跟蓬莱苑说,让叶昭卿好好想想,想清楚了让人给朕传话。”
“遵旨。”
“等等,你去跟殿中省交代,叶昭卿身体不适,在蓬莱苑静养,各处份例不得短缺,尤其是炭火和吃食,御膳房那边也说一声,谁要是怠慢了主子,按宫规处置。”
“是。”
苏承恩在心里撇了撇嘴。
看,他说什么来着,万岁也就能冲他们这些奴才发发邪火了。
*
“蓬莱苑还没有消息?”萧厉狠狠把折子砸在案上,“朕的话你跟蓬莱苑说了吗?”
苏承恩满脸委屈:“奴才说了的。”
谁想到一连七天,蓬莱苑安安静静,也没说要见皇上。
叶昭卿也真能沉住气。
反倒是他们万岁,这几日熬得双目通红,不说形容枯槁吧,腰带也着实是长了一大截,每日膳食用不了多少,嘴上长了一圈燎泡。
他小心翼翼地劝慰:“说不准昭卿早就想跟您请罪,要不您去趟蓬莱苑?”
“朕去找他?荒谬!”
明明是那株草先骗他,现在他已经不计较了,只要叶眠愿意服个软做他的皇后,他立刻就把叶眠放出来。
可苏承恩倒好,竟想让他先低头。
这天下哪有他这样委屈的皇帝,哪有他这样委屈的丈夫!
萧厉也是别上劲儿了:“没消息便没消息,你去,去跟叶昭卿说,别想着蒙混过关,就算是不从,也给朕讲出个子丑寅某。”
或许是萧厉的最后通牒有用,当天下午,蓬莱苑就送来了一个荷包,里面的纸条上是四个稚嫩的毛笔字。
——人妖殊途。
萧厉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他拿着荷包的手颤了颤,过了好半天才道:“去把崔春阳给朕叫过来。”
“臣参见皇上。”
“免了。”萧厉摆手屏退了伺候的人,“朕想娶叶昭卿做皇后,叶昭卿却说人妖殊途,可有破解之法?”
崔春阳差点从绣墩上摔下去:“哎呀陛下,万万不可,此等妖孽哪里能做国母,还是让臣收了他……”
“闭嘴。”萧厉瞪了崔春阳一眼,“再说这些没用的,就给朕滚回华山。”
崔道长神色一僵,收起了那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从绣墩上站起来,深施一礼:“陛下,那草妖……”
萧厉把眼一瞪,崔春阳不情不愿地改口:“昭卿说的也并非虚言,人妖殊途,确是常理。陛下如今怕是生了执念,所谓世间缘法,若是有缘不必强求,若是无缘,也强求不得。倘若执意要强求,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