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叶眠垂下了脑袋:“知道了。”
  “至少人前要记得避讳。”
  叶眠又立刻高兴起来:“那没人的时候可以叫吗?”
  萧厉并没回答,只是抓着叶眠的手,教他写千字文的前两句话。
  叶眠小小一只,手也不大,被萧厉整个圈在怀里,距离近得几乎能感觉到萧厉的呼吸。
  小含羞草脸莫名有些发烫,想挣开又不敢,只能任由萧厉的大手握着他,教他写那些笔画异常反复的文字。
  两句话很快就教完了,叶眠被萧厉打发到旁边抄写。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倒还好,炒到日月盈仄的时候,叶眠的手就已经酸了。
  为什么每个字有这么多笔画。
  皇帝还让他抄20遍,足足20遍!
  他抄写的时间都够天狗、九尾狐、毕方他们排着队得道成妖了吧。
  叶眠又勉强把日月两个字写了,实在写不下去,用千字文挡着脸,草草祟祟地瞟了萧厉一眼。
  皇帝在很认真的批折子,根本没往他这看。
  很好!
  叶眠眨了眨眼睛,把书打开立在桌上,新拿出一张宣纸,在上面画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圆,又在圆圈里添了两条横线两条竖线,最后再在圆圈旁边添上一个脑袋和四只脚,一个惟妙惟肖的小乌龟就画好了。
  叶眠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回忆着刚刚萧厉教他写的字,在乌龟旁边写下了大大的两个字——萧厉。
  大功告成!
  小含羞草高兴得用脚趾戳了戳长毛地毯,使劲吹了吹宣纸,等上面的墨迹差不多干了,刚要叠起来揣袖口里,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叶卿这是在画什么?”
  小含羞草只觉得头皮一紧,叶子差点从头发里冒出来,后背上的衣服一下就被冷汗打透了。
  他僵硬的转过身,就看到萧厉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一双凤眸深不见底,就像暴雨前乌黑的天空。
  叶眠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这回真的要完蛋了!
  第12章
  叶眠一把将宣纸藏在怀里,心虚地朝萧厉笑笑:“没,没画什么。”
  萧厉手心向上,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拿来。”
  小含羞草怯怯地看着萧厉,只僵持了片刻,就乖乖把宣纸递到了帝王手上:“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不要骂我。”
  萧厉并不接话,只低头欣赏叶眠的大作。
  “不仅直接写朕的名讳,还在旁边画了只王……”
  萧厉紧急止住后面的话,脸色又黑了几分:“简直是放肆。”
  “对不起嘛,我只是无聊,再说了,乌龟是长寿的象征,我是祝你健康长寿。”
  叶眠紧急回忆狌狌哥哥画王八被迷谷爷爷抓住时的说辞,磕磕绊绊地向萧厉解释。
  “胡说。”萧厉瞪他一眼,“如此大胆,该罚。”
  叶眠小脸当即就皱了,委委屈屈地嘟了嘟嘴。
  萧厉并不心软,毕竟今天敢在王八旁边写自己的名字,明天就能上房把御书房的瓦片掀了。
  必须得罚!
  按理说,这种大不敬的罪名,就算拖出去乱棍打死也不为过。但叶眠瘦瘦小小的,宫里的刑罚肯定是受不住。
  要不禁足?
  但小含羞草最愿意到处跑,禁足肯定会闷坏了,不好不好。
  或者日常用度、俸禄减半?
  但叶眠还在长身体,要是吃不饱,更开不了花了。更何况后宫那帮奴才都是捧高踩低,要是自己下旨扣了叶眠的用度,那帮奴才欺负他怎么办!
  但是不能不罚。
  萧厉故意别过头,不去看小含羞草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腿:“趴着。”
  叶眠当时就傻了:“不……不要打我。”
  萧厉扫了叶眠一眼,叶眠立刻怂了,乖乖趴好:“那轻轻的……”
  话音未落,巴掌就落在含羞草饱满的屁股上。
  “嗷!”
  萧厉简直要被叶眠气笑了。
  要不是自己半分力气都没使,他真要以为含羞草被他打坏了。
  暴君冷着脸给了叶眠五巴掌:“记住教训了吗?”
  “记住了,不……不敢了。”叶眠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怜巴巴地捂着屁股,“是不是打坏了?”
  萧厉冷哼一声,拍了拍叶眠挺翘的屁股:“离坏还远着呢。今天教你的《千字文》前两句,给朕抄五十遍,抄不完不准用晚膳。”
  含羞草懵了。
  多少?
  五十遍!
  他才抄了半句,已经受不了了,真要是写五十遍才放饭,他还不如直接跑出去喝西北风来的痛快。
  再说了,他不是都挨完打了吗,为什么还要抄书啊!
  但是看着萧厉冷冽的脸色,叶眠也不敢顶嘴,抹了下脸上的泪珠,乖乖坐在小塌上,勉强把后半句抄完,实在受不了了,偷偷打开迷谷爷爷送他的人间全书,从里面找出一句诗,默念了几遍,悄么声蹭到萧厉身边。
  “我真的知道错了嘛。”
  叶眠无师自通地坐在脚踏上,把尖尖的下颌放在萧厉腿上,捏着暴君的衣角左右晃了晃:“能不能吃完饭再抄呀。”
  萧厉只是低头批折子,并不理他。
  叶眠歪了歪脑袋,黑发里蓦地长出来两片叶子:“叶子给你摸,别生气了。”
  萧厉依旧不理他。
  叶眠咬咬嘴唇,终于使出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小含羞草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好听的尾音,像刚煮好的汤圆,又甜又糯。
  萧厉终于舍得放下这只,伸手戳了戳圆滚滚的叶子:“别以为说这种话就能蒙混过关,君无戏言懂不懂。”
  暴君声音依旧冷淡,但嘴角却克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小含羞草用叶子蹭了蹭萧厉的手指,很诚实地说:“不太懂。”
  萧厉:……
  算了,和一株草较什么劲呢。
  他拿起叶眠的大作,刚要放到蜡烛上烧了,又收回来,只把名字撕下来塞进炭盆里,剩下的放到了一个木匣子里。
  “不都烧了吗?”
  萧厉用手指点了点叶眠的鼻尖,吓唬道:“暂且记下你这回,往后要是再犯错,二罪归一,一起罚。”
  叶眠立刻老实了,忙不迭地点头:“我听话。”
  叶眠蹭了御膳,又窝在萧厉怀里舒舒服服睡了一个既暖和又灵气充沛的觉,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蓬莱苑,留下萧厉独自对着千字文发愁。
  “苏承恩,你说怎么才能让叶美人心甘情愿练字?”
  苏总管心中一惊。
  自古这后宫妃嫔,无论男女,只要能讨皇上开心便罢了,哪里需要写什么字。
  唯一一个要会写字的,就是掌管六宫的皇后了。
  苏承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应该不会吧,也许万岁只是一时起意?
  苏公公暂时放下万千思绪,笑着说:“万岁,叶美人年纪小,看不进书也正常,要不奴才去宫外,采买些新鲜有趣儿的话本,美人又能解闷,又能顺便把字练了,您看如何?”
  “就这么办。”
  苏承恩刚要下去安排,又被萧厉叫住了。
  “等等。”萧厉从柜子里抽出一副画,又从木匣子里找出半张宣纸,“你去找个会做锦灰堆的工匠,把这张宣纸拓印,不,还是直接糊在画上。”
  “遵旨。”
  苏承恩接过画和宣纸,下一刻就惊呆了。
  这宣纸上画的什么玩意儿?王八吗?
  他又看了看另一幅画作,居然是万岁上个月才画完的锦鲤戏水图,他记得万岁画这幅画足足画了三个月!
  王八糊在哪,荷叶上还是锦鲤身上?
  他们陛下终究,还是被山一样的奏折逼疯了吗?
  苏大总管在心里叹了口气,把锦鲤戏水图拿好,又用三根手指捏着那半张宣纸,默默出了御书房。
  *
  “干爹。”
  苏承恩刚出御书房,迎面就碰上了李德禄。
  李德禄嬉皮笑脸地想接过苏承恩手里的东西,被苏承恩一浮尘扫开了:“起开,这可是万岁爷的墨宝,要是弄坏了,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是是是。”李德禄陪着笑脸,从袖口里摸出一锭银子,往苏承恩手里塞,“干爹,这是儿子孝敬您的。”
  “少来。”苏承恩往后退了一步,半眯缝着眼睛,“小兔崽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圣上已经下旨让小亭子做蓬莱苑的总管了,你干爹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李德禄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强撑着送苏承恩离开,跺脚回了御花园。
  圣上一直不纳嫔妃,后宫里没有主子,好不容易来了个叶美人,还让小亭子抢了先。
  李德禄不敢恨皇上,便恨上了叶眠和小亭子。
  毕竟如果不是叶眠指了小亭子做总管太监,他也不至于还在御花园守着这堆破锄头烂铁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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