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里面的暖热让他恍惚。
  他看到父皇走了出来,俯视他,问:“祟儿,你可愿替朕接手这江山?”
  自那夜后,他在前朝后宫水涨船高,母妃也重获圣宠。
  他成了与太子打擂之人,手上也积攒了些权势。
  只是,他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不如太子让幕僚写上一份景仰父皇的文章。
  他走遍大半个大玄,筛选良种,规划大旋风土,比不上太子亲手耕两亩地,和父皇哭诉说自己终于知道百姓不易。
  他白日辛劳,处理六部之事。
  到了夜里,他习文练字,将书圣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
  但是,在年底清算之时,父皇却强行剥了他的功绩,放在太子头上,让太子受万人赞誉。
  父皇当真是想将江山交到他手上吗?
  父皇素来奢靡,宫中每五步便能踢到一块玉石。
  皇后好荷花,父皇便在宫中修建了一座壮观的水湖。
  湖中有二十多种荷花,荷花深处有小船。
  父皇有时带着皇后游湖,有时又与太子去湖中钓鱼。
  父皇不知道是从哪儿搜集的鱼苗,五颜六色,鳞如宝石。
  母妃为了向父皇讨宠,便说要吃湖里的鱼。
  父皇大怒,竟当着众宫妃皇子的面,斥责母妃血脉卑贱,心比天高。
  母妃落了面子,在寝殿郁郁寡欢。
  他拿着一沓公文,前往帝王寝宫,这是他半年来所得功绩,他愿意将其献给太子,只为给母妃换两三条鱼。
  可当他刚来到寝宫,却见寝宫的门推开,太监们端着碟子低头而出。
  碟子里放着半条鱼,亦是池塘中最名贵的品种。
  他透过门缝,看到帝王搂着乐伎,宠溺调笑:“不就是几条鱼吗?朕让人给你抓上,随便你怎么吃。”
  乐伎笑着捂嘴:“可是菱妃娘娘……”
  帝王拉下脸:“莫要提她,人老珠黄。”
  伏祟转身离去,他知道宫中遍地都是眼线,帝王应当也听到他来过。
  可之后半个月,帝王仍对他笑眯眯,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次,他再次为大玄立下大功,父皇问他想要什么。
  他说他想要宫中的半亩水湖。
  帝王沉下脸,转身背手:“此湖皇后与太子喜爱,朕也颇爱此湖,不能赏你。”
  伏祟又说,给他十条鱼吧。
  帝王颇为不耐:“若是半年前朕倒是可以给你,只是湖中换了新鱼,鱼料又是世间罕见之物,极为珍贵,莫要再提及水湖了。”
  伏祟低头。
  后来一次校场比武,他看到太子不耐烦辱骂太监。
  “这鱼孤早就吃腻了,为何还要给孤?拿去倒了!”
  水坑里,一条完整且熟悉的鱼映在伏祟眼中。
  太子除了出身尊贵,无论文武皆是不精,甚至频频闯祸,哪怕有帝王给其擦屁股,也阻止不了太子在大臣百姓眼中的威望越来越低。
  伏祟在这场储君之争中终于赢了。
  然而,宫殿里,帝王眼眶含泪,对他叹息:“他终是朕的嫡子。”
  伏祟被派镇守边疆,无诏不得归京。
  而太子也体会到了帝王苦心,与帝王冰释前嫌,成就父子美名。
  第29章 龙龙逆袭第二十九日
  边疆苦寒,敌国屡犯大玄边境。
  可有伏祟在,与将士们浴血奋战,将边疆守得坚如铁桶。
  奈何,帝王耽于享乐,竟克扣军费为自己建造行宫。
  军中已几个月没有发军饷了,伏祟忘记自己是如何带人度过那段茹毛饮血的日子。
  他为了与将士们活下去,拿起长枪,扩张边境三百里。
  他扩大了大玄领土,这在王朝历史上已是不世之功。
  哪知,京城一封急报送到他的手上。
  他虽守住西边,但大玄以东却连连失守,如今敌军都快打到皇城了!
  伏祟回宫救驾,驱赶外敌,不但夺回领土,又将大玄往西扩张一百五十里。
  朝野震惊,有人让帝王嘉奖,又有人让帝王防范他这个异族血脉。
  帝王当真忌惮他,命他交出手中兵权。
  可那时,伏祟已手握二十万大军,闻此言,凝视帝王,身着盔甲,转身离开大殿。
  伏祟厌恶京城,带上母妃回到边疆,宫中朝野无人敢拦。
  母妃一路忐忑,待与他回到边境住处时,小心翼翼问他:“祟儿,以你手中权势,就连你父皇也不敢动你了吗?”
  伏祟点头,告诉母妃,在边境母妃可以自由玩乐,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他。
  母妃思索良久,对他说:“你舅舅去世得早,但我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那是你的表弟。”
  母妃是亡国公主,舅舅是亡国王子。
  彼时,伏祟已察觉到了不对,但还是让人将他的表弟接了过来。
  母妃遇到族人,欣喜不已。
  那族人亦是生了一对蓝眼,母妃看着那对眼睛流下两行泪:“孩子,你受苦了。”
  伏祟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他回头看到母妃为表弟亲手剥下果皮,喂给表弟吃。
  伏祟想,那表弟不过比他小半岁,他已在战场拼搏多年,为何母妃却更心疼表弟?
  在往后的日子里,母妃日日洗手做羹,对表弟温柔轻语。
  他站在塔楼上,看到表弟仰在树干上睡觉,母妃温柔抚摸着表弟的脑袋。
  伏祟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不了解母妃。
  那年太子刁难,调走了他们宫殿宫人,母妃只能自己打冷水洗衣。
  可就是洗了那一次,母妃却生了病。
  母妃在床上躺了一日,他只给熬了一顿药,母妃便已气色红润。
  那时他只当母妃是最疼爱他的人,为了母妃身体,他接过洗衣一事,洗了一冬日的衣裳。
  母妃说心疼他,却要两日换一次衣。
  可表弟呢?
  表弟看到山上有果子,背了一筐果子下来,母妃便流泪惊喜。
  三日后,表弟又摘了几个果子,母妃却心疼怒骂:“你要想吃果子让下人摘便是。”
  表弟“嘿嘿”一笑:“我是想摘给姑母吃。”
  母妃摇头:“姑母吃了一次便感觉腻了,往后不必摘了。”
  那夜,伏祟难眠,便一直坐在高台守夜。
  他仰视天上星辰,过去的一切无比清晰。
  他想起幼时自己被太子一党砸烂双手,夜里带伤偷偷写文章。
  明明母妃都会来他房中看他是否入睡,偏偏那一夜屋外没有一丝动静。
  母妃很少为他熬粥,因为母妃曾是公主,不善厨,一下厨就容易烫伤。
  伏祟心疼母妃,便让母妃不要替他劳累,母妃心疼他一番,也就不再下厨了。
  他又想起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母妃总是希望他继承大统,他若不愿,母妃便自责难过。
  “是母妃误了我儿,是母妃低贱,莫非只恨自己生了这对蓝眼,可我儿是黑眼,若不细看,与大玄常人无异。”
  他安慰母妃:“母妃的眼睛璀璨,如星辰一般。”
  母妃沮丧:“母妃只想有一对黑眼。”
  可他的表弟是蓝眼!
  母妃非但没有厌弃,甚至他的暗卫告诉他,母妃总是私下对他的表弟说:“你这双眼像你父王,姑母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对眼。”
  在这片大陆上,本有二三十个国家,大玄只是其中一个中等国。
  当今帝王昏庸,玄国本要随其他国家一起灭亡,是伏祟让玄国起死回生,甚至一点点扩大领土,到最后从玄国成了玄朝。
  附近国家以玄朝为尊,西南方本有灵国,灵国的势力也在逐步扩大,他们不认玄朝,也将自己称为灵朝。
  随着伏祟势力愈发强盛,京城那边却因为帝王太子昏庸而愈发昏乱。
  太子疑心其他皇子,便连同幕僚陷害手足兄弟。
  七皇子深受重伤,逃出京城,带着幼子来投奔他。
  伏祟犹记七皇子之恩,请来神医为七皇子诊治,也为七皇子续了半年的命。
  七皇子临终前握着他的袖子,哀求他。
  “我的珉儿尚且年幼,我担心我走了后无法在这世道活下来,我求你,将他过继到你名下可好?”
  七皇子怕他不答应,交给了他一个玉佩。
  “我还有些势力,都给十九弟。如今父皇昏庸,大玄摇摇欲坠,若你今后真登上了那个位置,不必考虑珉儿,你只管给他个闲散郡王,哪怕只给他些银钱,将他遣到他州也好。”
  伏祟答应了,他也多了一个“儿子”。
  伏珉在七皇子下葬三天后,改叫他为父王。
  在众人眼里,伏珉是一个孝顺孩子。
  每日清晨,伏珉便亲自打水守在他的门外,伺候他洗漱。
  午膳时,伏珉站着,为他布菜。
  他只要皱一下眉,伏珉便跪地痛哭:“是儿子不好,儿子不能为父王排忧解难,儿子枉为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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