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宋靖向前抱拳:“如果属下猜得没错的话,以那人以往的习惯,傅大人大概被关在了密室。”
  “走,跟我一起去救他。”
  说完,沈卿钰就要去找傅荧,还没走两步就被陆峥安|拉住手腕:“阿钰,我跟你一起去。”
  沈卿钰蹙起眉尖:“不行,你留下来。”
  他看着身后一众等待着的朝臣,说道:“你留下处理后续事务,我寻到他便来找你。”
  不等陆峥安回复,就自顾带着宋靖走了。
  刚刚脸上还挂着笑意的陆峥安,等他走远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沉着一双眸子,格外沉寂。
  攥在身后的手,还在轻微发着抖。
  空气中的血腥味依然很刺鼻。
  而他身后大殿中,还躺着那个被他亲手处决的人。
  相处时间长了,李重等人都知道陆峥安此刻的沉默,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刚开始见到沈卿钰,不想让他担心所以还是照常插科打诨,可温泽衍到底是陆峥安的亲兄弟,没人能轻易过得了亲情这一关,何况是一向重情重义的陆峥安。
  李重在旁边拍了拍他肩膀:“老大,我们清洗一下大殿,你就不用再进去了。”
  陈飞:“对,老大你就在外面等着吧,交给兄弟们。”
  “不必。”
  抬手让人将银枪扔给他,陆峥安沉着眸子朝殿内走去:“一起进去。”
  ……
  傅荧被关入了黑漆漆的密室,按照温泽衍的话来说就是:“不要让他轻易死掉。”
  温泽衍了解他的弱点。
  傅荧有密闭恐惧症,他极其害怕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房间,连夜晚睡觉他也要点着灯。
  因为漆黑的环境,会让他想起十岁那年,被父亲骗到净房的那一天,也是黑漆漆不见五指的地方,旁边笑着拿刀的人像是恶魔,一刀斩掉他所有的希望,让他往后余生只能苟延残喘,像条狗一样过活。
  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脸上和腿上有各种剑伤,全身骨头被碾碎一样的痛,让他神智有些模糊。
  他听不到外面的欢呼声和火光声,只是静静蜷缩在角落里。
  他在这难熬折磨的恐惧和黑暗中,开始用指甲抠手腕,抠的手腕上的筋络血淋淋的,白嫩的手已经不成了人样。
  由于伤势严重,他现在浑身又臭又脏,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铁链,毫无尊严地像条狗一样拴着。
  时间越长。
  他总会想起以前。
  想起那些和沈卿钰针锋相对的过往。
  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很可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为了救沈卿钰,把自己命都给搭进去了。
  明明他一直都很讨厌这个高傲冷漠、自以为是的人的。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他想,大概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恨过沈卿钰吧。
  他自以为是的所有针锋相对,不过是想回到对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那天,在晨曦初现、旭日东升的清晨,那如山雪一般的仙人哥哥,沐着一身晨光,朝自己伸出手,轻轻唤自己一声:“师弟”罢了。
  不过是希望在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错事之后,能得到他一句理解和认同罢了。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密室的黑冻的他心里发抖。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就在他拿出偷藏的破刀片想自尽的时候,牢门被大力破开。
  “轰——”地一声。
  他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向来人。
  当看到那道白色身影时,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他听到那个一向高傲的人,对自己焦急地唤道:“傅荧,你没事吧?!”
  有眼泪从眼角流出,他喃喃着:“师兄……”
  心中某个常年累月积压在心里坚不可摧的信仰,在此刻好像被什么坚硬又柔软的东西给完全破开了。
  轰然倒塌,却又模模糊糊地、新起高楼。
  “沈大人,他好像受了重伤,属下去叫太医。”
  一旁的宋靖说道。
  “不要叫太医!”傅荧大叫道,“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他的声音极其惶恐,还透着颤抖:“师兄,我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
  泪流满面,他一刻也受不了了。
  “先带他离开,然后再找大夫给他看。”沈卿钰让宋靖背着傅荧离开这里。
  “遵命,大人。”
  三人就这样走出了暗无天日的密室。
  ……
  出了密室后,天外暮色破晓,旭日已经升起来了。
  见到阳光后,方才还战战兢兢的傅荧仿佛变了个人,或许是周遭环境让他放下戒心,也不再那么惶恐了。
  还有心思观察背着自己的少年,看少年肩膀格外宽厚,离近了还闻得到一股冷木香。
  他不由问:“木头,你叫宋靖?名字真好听。”
  宋靖默默背着他,并没有言语。
  “说句话,木头。”他戳了戳少年的脸颊。
  宋靖依然没有回他。
  少年背着他的手,格外稳健,一点颠簸都没有,健壮的手臂上是鼓起来的肌肉,看的傅荧目不转睛的,他不由得问道:“哎木头,你娶亲了吗?”
  还是沉默。
  傅荧则自顾道:“没娶亲的话,你要不考虑考虑我?”
  宋靖:……
  傅荧见他不回,非要揪着他头发问:“说啊,你娶没娶亲?”
  似乎被他弄烦了,少年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漆黑一片,定定看了他好久后,惜字如金道:“没有娶亲。”
  被他专注的眼神看的心中一跳,傅荧红着脸别开了视线。
  耳根爬上红意。
  他又看向默默跟在一旁的白色身影,看着皇宫遍布的宸王的兵马,心中打起一个主意,他问道:
  “师兄,这次,我算不算救了你?”
  沈卿钰没有否认,认真道:“算。”
  “那……你们得势了,这天下都是你们说了算了,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你想提什么要求?”
  “我想当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像大睢的傅宴灯一样威武!*”
  “不行,权力太大,宦不掌权,我朝没有九千岁的说法。”
  “那我想当掌印。”
  “不行,除非你立功。”
  “我救你还不算立功吗?”
  “这是两码事。”
  “哪有这样的,那我救你根本没好处,话本里面不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吗?”
  “你救我是私情,国家大事上,向来公私分明,不徇私情。”
  “那我什么都捞不着。”傅荧瘪着嘴嘀咕,“我还受这么重伤,以后没有靠山,谁都可以欺负我,想把我关密室就关密室。”
  对他的话。
  沈卿钰沉默下来。
  许久后。
  指尖蜷缩。
  他看着他,定定说道:“不会。”
  “啊?”傅荧有点懵,看向沈卿钰,“什么不会?”
  “不会有人欺负你。”沈卿钰眼中一片认真,“以后,你跟师父,都是我的亲人,我会护着你,不会让别人再伤害到你。”
  看着阳光下,神色认真对自己承诺的人,傅荧咽了咽喉咙。
  心有点发麻。
  然后轻轻点头:“嗯。”
  看向远方的天空,连远处的鸟也飞的格外好看。
  眼神闪着光。
  今天,真是他十八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
  经此一变,皇宫里面血腥冲天,有的建筑物还因兵变而被摧毁。
  皇宫暂时不能住人,所以沈卿钰和陆峥安先回王府暂住,等皇宫修葺好后,他们再搬进皇宫。
  白天的事忙了一整天,等到丑时二人才回到王府休憩,夜深人静,王府卧房的下人在陆峥安的吩咐下,全部退开了。
  无人见到在月光映照下,映在窗边交叠的两道人影,呈现出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
  那清冷如雪的人,此刻脸上一片酡红,眼角因为身后人的欺近,而流出泪来。
  “唔!等等!”
  沈卿钰起伏着胸膛,想缓解过胀的呼吸,握紧男人圈着他的手:“陆峥安,我有话想问你。”
  “嗯。”陆峥安绕过他的腹部,握住他的腰加深动作,“阿钰你问。”相连后,汗水从他额头上沁出,他的胸膛还裹着纱布,上面依稀能看到渗出的血迹,已经凝结成团。
  “你是不是强行冲开穴道,才受伤的。”沈卿钰轻轻伸出手,触碰到他的胸膛上,“段白月说,若中毒之人,强行破开穴道,经脉倒灌,还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你这次只是运气好没有受重伤。”
  他蹙起眉头,神色忧虑:“按我们计划,你应该是两天后才醒来,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
  “我太担心你了,阿钰。”陆峥安拨开他肩头的发丝,来到他脖颈处轻轻啄吻,按住他的腿挞伐,极重的几下,他在他颈边阖眸,“听到你要进宫,我就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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