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北一心里这样想着,端起冰水抿了一口。
她侧目看着远处的桂树,未到秋季,并未看到桂花,她似乎想起什么。
“我母亲生前很喜欢种桂花。”
林北一苦涩的眼眸里多了些笑意,可在那浓浓的哀愁中,这点笑意也显得苦涩许多。
突然的话语让得周茵愣在原地,想起她一点都不了解林北一,只知道这人聪明,理性克制,严肃认真。可她的家庭,自己从未了解过。
“她说‘生前’。”
看着她清冷眸子里化不开的哀伤,周茵不知她遭遇过什么,便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是凝眸看着林北一,眼前这个不再倨傲的女子竟是多了些脆弱,周茵心疼的看着。
“你该去看看赵明傅。”
林北一突然说道,眼里有了笑意,语气也轻松许多,两人好像默契的都不再提杨楠这个案件,事已至此,他们该做的都做了,至于结果,连杨楠的父母都坦然接受了,她们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人家对你有情不是吗?”
见周茵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林北一嘴角微牵说道。
“咳咳……”
被刚喝进口的咖啡呛了一下,周茵瞬间面色潮红,半晌后,气息终于平稳,她缓缓说道:“我与他没关系,只不过他一厢情愿罢了。”
“哦?是吗?”
林北一眉头微挑。
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林教授怎么开始关心我的私生活了?”
周茵不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的想法里,总觉得林北一像一个工作机器,永远这么理性严谨的运转着,如今她竟然主动提起自己的私生活,这让她不解。
“是你说的,想知道的直接问,不用查的。”
林北一清冷的声音里突然升了一个调,让旁人听起来竟是有些撒娇的意思。
但周茵可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只是却也无法反驳,自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
杨楠案件过后,日子又恢复成琐碎平常,周茵按时上班,林北一按时上课,各自毫无交集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可周茵总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大概是对生活好像有了期待。
开会时,白炽灯照耀下,总是恍惚那道身着深v领衬衣的女子坐在那里,抓捕小偷时,路尽头站着一道清冷身影。
她大概魔怔了,这是这么多天林北一一直闯入自己生活后她给自己下的结论。
至于赵明傅,她自是不可能去见的,这么多年,她都不明白赵明傅怎么会喜欢自己的?说实话他们之间并无交集。
周茵把刚整理好的卷宗往桌上一推,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窗外的阳光斜切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块亮斑,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浮沉,像极了她这些天乱糟糟的心绪。
“周队……302室的纠纷调节完了,双方签了和解书。”
李铭抱着文件夹进来,见她对着空气发呆,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
“知道了。”
周茵回过神,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看着小李穿着的白衬衣,脑海里浮现那抹清冷的白。
“对了,周队。”
小李翻着文件,突然抬头,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杨楠案,赵英东已经放出来了……”
“我知道”
周茵点点头,眼里神色晦暗难明。
“另外他……他还托人送过来一面锦旗,说是感谢咱们。”
全警队上下都知道周队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心里很不痛快,可自己接到送给周队的锦旗,不说也不行。
周茵猛地抬头,站起身,双拳紧握,这人当真是欺人太甚,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竟嘲笑我至此……”
可随即,周茵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浮现杨楠趴在地上的尸体的场景,这些都犹如块没烧透的炭,埋在心里不时泛着烟。
……
周茵把最后一份卷宗归档时,夕阳正顺着百叶窗的缝隙爬进来,在地面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她盯着光带里浮动的尘埃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指尖无意识敲打的节奏,竟和那天咖啡馆里林北一搅动咖啡的频率重合了。
这一个月来,局里的打印机似乎总在重复吞吐杨楠案的收尾文件。每次听见纸张划过滚轮的沙沙声,她总会想起林北一仰头喝咖啡时的样子——喉结滚动的弧度,被烫得微红的眼角,还有那句带着自嘲的“哪有这样喝咖啡的”。
小郑抱着一摞报表经过,见她对着空荡的档案室发呆,忍不住打趣:“周队,您最近总走神,是不是被上次那个林教授‘传染’了?听说搞心理学的都爱琢磨事儿。”
周茵手一抖,钢笔在报表上洇出个墨点。她含糊地应了声,目光却飘向窗外。楼下的香樟树落了满地叶子,环卫工人正弯腰清扫,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隔着玻璃传上来,钝钝的,像敲在心上。
那天从咖啡馆出来,她绕去了江海一中。警戒线早就撤了,鲜血的血迹早就被打扫干净,楼下的花坛里新栽了几株月季,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看着倒比杨楠留在证物袋里的照片鲜活。
她站在楼下仰头望了很久,直到脖子发酸,才发现自己竟在数那扇开着的窗——林北一曾说,人在绝望时总会下意识留一线生机,可杨楠当时,是把所有窗都锁死了的。
夜里整理旧物时,她翻出个褪色的笔记本,是刚入警队时记的。
某一页边角卷了毛,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正义就像咖啡,再苦也得慢慢品。”字迹旁边画了个丑丑的咖啡杯,杯沿还溅着几滴墨。周茵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林北一喝冰水时的眼神,清亮亮的,像藏着星子。
她起身冲了杯速溶咖啡,学着林北一的样子一饮而尽。苦涩瞬间漫过舌尖,烫得她眼眶发湿。
窗外的月光落在空荡荡的沙发上,她突然明白,自己这些天反复琢磨的哪是案子,分明是那个总穿着白衬衫、说话带着清冷气,却会在递冰水时轻轻碰她手背的人。
兜里手机一阵震动,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好久不联系的林北一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城西的桂花落了,比去年早了三天。”
周茵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晚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甜得发腻。她想起林北一曾说过,她母亲生前最爱种桂花。
原来她们已经三个月未联系过了。
她盯着这段文字好久,好久,就到桂花香充斥着鼻息,以及五脏六腑。
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很久,不断斟酌,终于回了一句话:“城东的桂花也落了,满地都是。”
放下手机时,咖啡已经凉透了。周茵端起来慢慢喝着,这次没觉得苦,反倒尝出点若有似无的甜,像那天林北一笑起来时,眼角弯起的弧度。
第三卷:卧底中期
第19章 逼问
“还睡呢?醒醒……”
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传来,周茵还未从混沌中挣脱,一盆混着铁锈味的冷水已经兜头浇下。将昏迷的陷入甜腻梦乡的周茵猛地惊醒。
冰水顺着额发渗进衣领,瞬间浸透了全身的伤口,浑身撕裂的疼痛接踵而至,她身体猛地一弓,一声闷哼卡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呜咽,冷汗、混着血水不断向下滴着。她身体瑟缩着,冰冷夹杂着疼痛,使得她皱缩着。
又要开始了吗?
深入骨髓的钝痛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针刺,疼的她眼前阵阵发黑。周茵费力的掀起眼皮,视线对上那个叼着牙签的男人。
李鬼正用脚尖碾着地上的血渍,三角眼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他身后的三个跟班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染着黄毛的小子,把橡胶棍在掌心敲得啪啪响,瘦高个眼神莫名的盯着自己,最壮的那个大汉抱着胳膊,此刻正用吃人的眼神盯着她。
算起来,这几人这几日连番对自己进行着不间断的毒打,那橡胶棍敲在自己身上,肋骨早就断了几根,壮汉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一次比一次重,瘦高个每次的鞭子都抽打在身上的不同地位,似乎在身上创作一般,横七竖八的鞭痕。
细算下来,不只是廋高个力气小还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这几种毒打方式,只有鞭子的毒打是稍微没那么疼一些的,可每一鞭下去,还是带出些翻起的皮肉。
她难以想象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多么不堪入眼,只知道她很痛,甚至于觉得就这样痛死过去也算。
“周警官,怎么样啊?”李鬼吐掉牙签,抬头看着被吊在绳子上奄奄一息的周茵。
“早交代早解脱嘛,省得遭这份罪,你说你一个娘们,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李鬼……”
周茵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肋骨处的钝痛就加重一分,她能感觉到断裂的肋骨在隐隐作响。
“你到底想怎么样?”